新加坡莱佛士书院知乎:<蜃说>的译文

林景熙〈蜃说〉 选自《林霁山集》

　　一、题 解

　　本文选自《林霁山集》，所依据的版本是台北艺文印书馆印行的知不足斋丛书本。

　　蜃，传说是一种海中的大蛤蜊，又名珧( )、车螫( )，吐气则形成各种虚幻的景象，古书中称之为蜃楼、山市、海市。说，为解释义理，申述己意的文体。本文以「蜃说」为题，是藉观赏海市蜃楼的幻景，论说世事沧桑，繁华易逝的道理。

　　作者林景熙是南宋遗民人本亡之后，曾避居仙口(今浙江省平阳县东，面临东海)，于当地亲眼看见海市蜃楼的景象，随后将其摹写成文。文末作者深深感慨王侯代谢，华屋丘墟的?史现象，颇为沉痛感人。依据现代科学家的研究，蜃景其实是一种自然界的光学现象，阳光在大气层中会产生折射作用，又因空气密度的不同，因此就将远处的景物，反映在天空、地面、海上，并且形成各种奇妙的幻象。

　　又说蜃是一种类似龙蛇形的动物，《古今图书集 成禽虫典》引《埤雅》云：「蜃形如蛇而大，一日状似螭龙（中国神话里的动物，似龙而无角，体色黄），有耳，有角，背鬣作红色，嘘气成楼台，望之丹碧，隐然如在烟雾，高鸟倦飞，就之以息，喜且至，气辄吸之而下，今俗谓之蜃楼，将雨即见。」此说亦可参考。

　　二、作 者
　　林景熙（一作景曦），字德阳（一作德旸），号霁山，温州平阳（今浙江省平阳县）人。生于南宋理宗淳佑二年（公元一二四二），卒于元武宗至大三年（公元一三一O），年六十九岁。

　　林家兄弟三人，景熙居第二。长兄景恰，字德和，号晓山，从事教育工作，为当地乡校主持人，人品高洁，有诗作传世。季弟字德渊。

　　景熙自幼聪颖，好读书，二十岁时已有诗名。被举荐到首都临安，就读太学。宋时太学分外舍、内舍、上舍三等。外舍考试合格，选升内舍，再由内舍选升上舍。内舍、上舍均有限额。上舍考试上等，即可授职，称「上舍释褐」，荣耀等同进士登第。度宗咸淳七年（公元一二七一），景熙以优异成绩获得上舍释褐，时年三十岁。从此步入仕途，始任福建泉州教授，后迁礼部架阁（官名，宋代旧有管干架合库官，掌理帐籍文案的储藏。宣和中罢，绍兴年间复置。吏、户部各差一员，礼、兵部共差一员，刑、工部共差一员，以主管尚书某部为名二晕匹年问又置三省枢密院架合官。）转从政郎（从八品文官）。

　　南宋灭亡之后，景熙还归故里，以授徒为业，学者称霁山先生。居住于平阳城内的白石巷，后来他的诗集名为《白石樵唱》，文集名为《白石稿》，就是由此而来。平时与守节不出的遗民志士往来，关怀闽、广沿海的抗元活动。帝昺祥兴二年（公元一二七九）二月六日，涯山战败，陆秀夫负昺跳海自尽，消息传来，遗民陈则翁「奉宋主龙牌，朝夕哭奠」，景熙和其它志士都参加哭祭活动，并以诗文私相痛悼。

　　不久，江南释教总统（僧官）杨琏真伽（蒙古僧人），以修复旧寺为名，率领暴徒发掘会稽南宋六帝陵墓（高宗、孝宗、光宗、宁宗、理宗、度宗），劫取金玉宝物。景熙痛愤不已，与同乡好友郑朴翁乔装成乞丐，身背竹箩，手持竹夹，潜往拾取陵骨。铸银币百余枚，系于腰间，取贿番僧。拾得高宗、孝宗遗骨，装为两函，托言佛经，秘密葬于会稽兰亭山北面，在坟上种植冬青树作为标志，并写作〈冬青花〉一诗以表达其哀恸的情怀。当时另有一位南宋遗民山阴人唐珏，也变卖家产，雇用里中少年，趁夜往收陵骨。明时修复六陵，于陵旁建林唐双义祠，以表示对他们的敬仰。文征明为作〈双义祠记〉，尊称二人为「千古之大义士」。

　　至元二十七年（公元一二九○）春天，景熙从越中还乡，遭遇山寇骚乱，于是避居海滨仙口，蜃说一文即写于此时。乱平后，返回白石旧居。大德二年（公元一二九八）前后，景熙曾漫游吴越等地，经?江南十余座名城，沿途作诗五十余首，对拓开视野和文学境界具有重要意义。大德三年以后，景熙大部分时间长居故乡，直到终老。

　　三、文学成就
　　景熙是南床的遗民，南宋亡国之后，他以诗文作为毕生事业，他继承儒家的文学观，认为文学必须要有补察时政、美化风俗的作用，他在〈二薛先生文集序〉中引乡贤叶适的话说：「为学而不接统，虽博无益也；为文而不关世教，虽工无益也。」他反对「掇拾风烟，组缀花鸟」的形式主义作风。肯定杜甫和陆游「诗中有史」的创作态度。

　　此外，他非常重视作家的品德修养，认为人品与文品有密切的关系，他推崇孟子的「浩然之气」，并且以之作为文学创作的准则，他说：「天地间惟正气不挠，故清气不浑，清气与正气包含而为文，可以化今，可以传后。」章祖程说景熙的诗是「祖陶而宗杜」，所谓「祖陶」，就是效法陶渊明处乱世而不夺其志的高尚品格，他在诗中一再说「老爱归田追靖节」（答郑即翁）、「黄花心事几人同」，（答陈植父），「千载东篱有晋香，客床风雨梦浔阳」（次韵谢诸公见寿），都有以文章风节自励的用意。

　　景熙遭逢亡国之恸，忠愤之情，无所依托，发而为诗文声情凄婉，音节悲凉慷慨，充满故国哀思，表现出深沉的爱国精神。他写文天祥临刑不屈：「英风傲砧几，滨死犹铁脊。血染沙场秋，寒日亦为碧。」对谢枋得被拘北行，至燕绝食而死：「何人续迁史，表为节义雄！」。〈冬青花〉一诗咏收葬陵骨事，寓意深远，感情凄壮激越；读文山集，亦为悲凉壮之作；他如〈商妇吟〉、〈酬谢皋父见寄〉、〈南山有孤树诸篇〉，用比兴的技巧，抒写自己对故国的眷念，极为缠绵徘恻。
　　四、课文赏析
　　本文是一篇写景巧妙，论理精当，感慨深沉的好文章。大气层中，光线折射，将远处的景物反映在天空、地面、海上，形成奇妙的景象，称为蜃楼、山市、海市。《梦溪笔谈》记载登州海市，《聊斋志异》记载奂山山市，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颇能写出虚幻蜃景的奇异特色。林景熙的蜃说，除了传神入化的描写蜃景外，又联想到人世沧桑，并且发表议具风味的小品。从文章结构方面观察，本文有两个明显的层次，第一是作者描写其对于海市蜃楼景的「始疑、终信」，作者阅读《汉书．天文志》记载：「海旁蜃气象楼台」，本来是抱持着「初未之信」的态度，后因在海边亲眼看见「海市蜃楼」的景象，深受感动，并以「笔谈纪登州海市事」为印证，终于「予因是始信」
　　。在第一层中，作者运用「移时换景」的手法，将海市蜃楼的幻象，分成「饭午、移时、又移时、日近哺」等四个不同时段，依序写出，使得千变万化的幻影，如实的跃然纸上。

　　作者先用连动式的语法，以动作多、节奏快的方式，衬托蜃景的可骇可异；先是「家僮走报怪事」，再是「余骇而出」，三是「颍川主人走使邀予」，四是「相携登楼」；如此紧密惊慌的行为，在未写蜃景之前出现，已将蜃景神异的情况暗示给读者。具体描写蜃景的变化，则写得真中有幻，动中有静，寂处有声.，并且大量运用喻词，以「如」字写蜃景，充分掌握蜃景虚幻的特质。例如描写山峰在浩渺的海面上浮现，作者不是直接描绘山峰的姿态，而是连用「如」字：「矗如奇峰，联如叠巘，列如崒岫」，其它「如大众之区」、「或立如人，或散如兽、或列若旌旗之饰、瓮盎之器」；这一系列喻词的运用，使文中的蜃景，呈现「如幻似真，如真似幻」的灵动效果，更能显现蜃景??在目的逼真感。

　　全部蜃景的描写，只有一百多字，但写出了山峦、城郭、台榭、人家、宫观、人兽、旌旗、器皿等诸种事物，动静互生，变幻莫一，有巨有细，或放或收，可见作者笔墨运用的精确，充分发挥其传神的写景能力。

　　本文结构的第二个层次，是作者以海市蜃楼的景象为基础，表达其议论与感怀，「噫嘻」一段即属之.，此段虽然篇幅不长，但却是全文的菁华所在。其中所援引的四个史实：秦始皇的阿房宫是「蜂房水涡」、「覆压三百余里」，楚灵王的章华台是「举国之，数年乃成」，曹操的铜雀台是「侵澈云汉」、「其上复道楼阁相通」，陈后主的临春阁、结绮阁是「微风暂至，香闻数里」；这些都是穷妍极丽的华贵建筑，代表统治者权倾一时的威风；然而时移势迁，朝代更迭之后，终究难逃繁华覆灭，「荡为焦土」的命运。繁华历史的烟消云散，与前文蜃景的幻化漫灭，前后照映，连系紧密，隐含作者的万千感触。

　　古代不乏描写海市蜃楼的好文章，但世人大都认为〈蜃说〉是最值得肯定的名篇，原因是它除了将蜃景描写出色外，又联想到华屋丘墟的兴亡?史，因此拓展了文章的深度。作者林景熙是南宋的遗民，以爱国情操闻名，本文写作之时，他已隐迹山林十二年。此时元朝统治天下，局势扰攘不安，百姓民不聊生。作者由蜃景的幻化漫灭，转而感怀?史，笔法委婉曲折上这种感慨华屋丘墟、桑田沧海的情绪，正包含着对宋王朝的追忆与叹恨，也对元朝统治者表达严厉的批判。在欲吐不吐的议论中，饱含着哀国叹时的幽咽情怀。

　　五、教材补充
　　1．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是光线在不同密度的空气层中，发生弯折（折射）时所产生的虚幻景象。蜃景产生在特定的条件下，例如刚铺筑过的路面或沙漠上上受到阳光强力曝晒后，路面或沙子上方最低层的空气会特别热。在这一层薄薄的热空气上面，有许多层较冷的空气。因为热空气密度较低，光线通过热空气比通过冷空气容易，所以当光线通过不同密度的气层边界时，方向就会改变，产生折射现象。此时由物体的上部向下反射的光线，沿正常路径穿过上层的冷空气，再进入地面附近变稀薄的热空气后，就会向上弯曲，一旦折射到观察者的眼睛，就好象是从受热曲面之下发出的。此时观察者看到的景象便像是物体在水中反射出的倒影。
　　一般说来，中、高纬度的海面或雪原（特别在两极区域）常会产生蜃景。那是由于暖空气流到冷的海面上时，产生上热下冷的温层结构，光线在自下而上行进的过程中，随着空气的密度不断减小而弯曲折射，便使得远方的冰山、岛屿、城廓或船舶，被抬高放大，在上空形成正向的蜃景（与前述情况相反），人们因而得以看到一些原来看不见的景物。本课所述即类属此种情况。
　　2．山市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未几，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风定天清，一切鸟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汉，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渐少，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缈，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或凭或立，不一状。逾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然，如拳，如豆，遂不可见。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蒲松龄 《聊斋志异卷十四》

　　3．梦溪笔谈：指宋沉括所着《梦溪笔谈》。该书卷二十一〈异事〉载：「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或曰：「蛟蜃之气所为」，疑不然也。欧阳文忠曾出使河朔，过高唐县驿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过，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其说甚详，此不具纪。问本处父老，云：「二十年前，尝昼过县，亦历历见人物，土人亦谓之海市。」与登州所见，大略相类也。」

　　4 阿房：指秦始皇所建造的阿房宫，故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秦亡之后，项羽放火焚之，其火三月不绝。史记始皇本纪：「三十五年（公元前二一二）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天下谓之阿房宫。」唐司马贞史记索隐：「此以形名宫，言其四阿旁广也。」唐杜牧有阿房宫赋咏其盛况。

　　5．铜雀：指三国时曹操所建造的铜雀台，故址在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三国志魏志武帝纪：「建安十五年（公元二一○）作铜雀台，十八年作金虎台，其后又作冰井台，其上复道楼阁相通，名曰三台。」邺城故事：「魏武帝遗命诸子曰：吾死之后葬于邺之西岗上，与西门豹相近，无藏金玉珠宝，余香可分，诸夫人不命祭，吾妾与伎入，皆着铜雀台，台上施六尺床，下总帐，朝晡上酒粻糒之属，每月朝十五辄向帐前作伎，汝等时登台，望吾西陵墓田。按铜雀台在邺城，建安十五年筑其台，最高上有屋一百二十间，连接榱栋，侵彻云汉，铸大铜雀其巅，舒翼奋尾，势若飞动，因名为铜雀台。」唐杜牧赤壁：「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束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6．临春结绮：指南朝陈后主所建造的临春阁、结绮阁，故址在今江苏省南京市。南史张贵妃传：「至德二年（公元五八四），于光昭阁前，起结绮、临春、望仙三阁上局数十丈，窗牖栏槛之类，皆以沉檀香木为之，饰以金玉，间以珠翠，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杂以花树；后主自居临春，张贵妃居结绮，袭、孔二贵嫔居望仙，并有复道上父相往来。」

　　一、作文引导
　　（一）、沉括〈登州海市〉与蒲松龄〈山市〉二文，均是有关「海市蜃楼」的描写，以下，请先阅读此二文。

　　1.沉括〈登州海市〉（选自《梦溪笔谈》卷二一）

　　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或曰：「蛟蜃之气所为」，疑不然也。欧阳文忠曾出使河朔，过高唐县，驿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过，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其说甚详，此不具纪。问本处父老，云：「二十年前尝昼过县，亦历历见人物。」土人亦谓之梅市，与登州所见大略相类也。

　　2.蒲松龄〈山市〉（选自《聊斋志异》卷十四）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未几，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当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风定天清，一切乌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滇。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渐少。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渺，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成?或立，不一状。逾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然如拳如豆，遂不可见。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林景熙〈蜃说〉一文，对蜃景的描写只一百多字，但写出了山峦、城廓、台榭、人家、宫观、人兽、旌旗、器皿等诸色事物，动静互生，变幻莫一，有巨有细，或放成收，时起时伏，笔墨控制自如，景象活脱传神。总的看来，林景熙描绘蜃景，用概写较多，如写意画，或泼墨，或粗线条勾勒，极富气势，极有神韵。
　　由 至于蒲松龄此文，后泛写到集中于一楼，「危楼一座」到「不一状」一节文字，写来远近粗细均到，人物神态毕肖，笔触细致入微，这是蒲松龄胜一筹处。但由于幻景本身不同，那奂山山市「高超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则其气势远不及林景熙〈蜃说〉「如众大之区，数十万家」之雄奇壮观。

蜃说 林景熙

尝读《汉·天文志》，载“海旁蜃气像楼台”，初未之信。

庚寅李春，予避寇海滨。一日饭午，家僮走报怪事，曰：“海中忽涌数山，皆未尝有。父老观以为甚异。”予骇而出，会颍川主人走使邀予。既至，相携登聚远楼东望。第见沧溟浩渺中，矗如奇峰，联如叠嘁，列如萃岫，隐见不常。移时，城郭台榭，骤变忽起，如众大之区，数十万家，鱼鳞相比，中有浮屠老子之宫，三门嵯峨，钟鼓楼翼其左右，檐牙历历，极公输巧不能过。又移时，或立如人，或散如兽，或列若旌旗之饰，瓮盎之器，诡异万千。日近晡，冉冉漫灭，向之有者安在?而海自若也。《笔谈》记登州海市事，往往类此，予因是始信。

噫嘻!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铜雀，陈之临春、结绮，突兀凌云者何限，运去代迁，荡为焦上，化为浮埃，是亦一蜃也。何暇蜃之异哉!

语译

我以前曾经读到汉书的天文志上有记载道：「海边有蜃吐气，形状很像楼台。」一开始时我并不相会有这样的事情。

后来在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三月，我为了躲避兵乱，暂住在海滨。有一天正在吃午饭时，家僮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报告外面发生了怪事：「大海里突然涌现几座大山，全是以前没见过的，父老们了觉得非常惊异，我听了以后十分惊诧，赶忙跑出去看，正巧遇到陈姓主人派人来邀我前往共赏此奇景。到了海边，我和陈姓主人一同登上聚远楼向东望去，只见在广大无边的海面上，直立的蜃景像奇特的山峰、连绵的蜃景像重叠的山峰、罪列成行的蜃景像高峻的山峰，时隐时现。过了一会儿，城墙亭阁忽然浮现，有如一座人口多、面积广大的城市，几十万幢房屋像是鱼鳞般整齐而密集地排列著，其中有佛寺、道观、三门，高大雄伟；钟楼和鼓楼分别在寺观的左右两侧，屋檐翘出如牙的建筑装饰，历历可辨，就是穷尽公输般的技巧也没有办法超越它。又过了一会儿，蜃景又起了变化，有的像飘扬的旌旗和瓮盎之内的器具，千姿万态，变幻不定，直到傍晚时分，蜃景才慢慢消失，先前所看到的景象在那里呢？大海还是一如往常。

沈括在梦溪笔谈上所记载的登州所出现的海市蜃楼，大概就像是这样吧！我是因为亲眼看过，所以才开始相信有这回事的。

唉！想来秦朝的阿房宫、楚国的章华台、曹魏的铜雀台、陈朝的临春阁和结绮阁，如此高耸入云的楼台殿阁，历代不知有多少，可是物换星移、朝代交替，这些宫殿楼阁都已经荡然无存，化为焦土、尘埃，这也算是一种海市蜃楼吧！想到这些，那里还有闲暇工夫去讨论这种蜃景的奇异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