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仙—北冕座长城:张伯行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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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张伯行

张新春
摘要:
张伯行是康熙朝有名的清官,其为人、为官、为学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关键词:清官 张伯行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康熙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南巡至苏州;接受众臣拜见时,康熙评价时任江苏按察使的张伯行为“江南第一清官”。这让和众臣一起在下俯首的张伯行很是有些不自然。皇帝即出此言,必是对张伯行的行为有所掌握。康熙接下来又说,“朕闻张伯行居官甚清,最不易得。”(《清史稿·张伯行》)
康熙命督抚们举荐贤能官,大家提了很多人,唯独没有人提张伯行。这反证了康熙给张伯行所下定义的正确性。“从古到今,凡是清官,大致总不为上司所喜。”(高阳《清官册》)这种观点已为许多有识之士所共识。张伯行也许是知道举荐活动的结果的;如果那样,那他就不仅是不自然了,而是有点难堪了——清官总会遇到一些难堪。也许张伯行会自问我怎么就得罪(作按察使得罪人是正常的)了阿山总督他们了?难堪归难堪,我清廉我怕谁?大不了不干了、不升了,“怕”我就不是清官了。二十五日,康熙到了苏州府松江县。康熙召见张伯行,“朕久识汝,朕自举之。他日居官而善,天下以朕为知人。”(《清史稿·张伯行》)此乃用人之道,别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皇上递了动静,咱清官一定会肝脑涂地地“清”下去的。之后,康熙向吏部官员推荐张伯行,“福建巡抚员缺,甚为紧要。张伯行为人笃实,即在行间,亦非退缩者,著升为福建巡抚。”(白寿彝《中国通史》第十八册)问大学士、督抚们以为如何?都“推奖无异词”。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有异词,况且人家张伯行也确实行啊。接了康熙所赐“廉惠宣猷”榜,张伯行走马上任福建巡抚去了。宣猷意即作则,谓张伯行是清廉仁惠的榜样。

张伯行是河南仪封(就是因焦裕禄而扬名天下的今河南兰考县)人,生于顺治八年(1651年)。七岁那年,父亲对张伯行说,“宋朝周、张、(二)程、朱五子,乃上接孔、曾、荀、孟之传也,他日务读其书。”兰考地方在焦裕禄作县委书记时就那样穷,三百多年前的仪封会怎样是可想而知的;但张伯行家是个富人家,其父亦是熟读孔孟之人。六年间,张伯行读了周张读程朱、读了《四书》读《五经》。康熙二十年(1681年),张伯行以县学廪生(以最好的成绩取得公费资助驻县读书的秀才)参加乡试考中举人;康熙二十四年,参加会试、殿试,获得三甲第八十名“同进士出身”,时张伯行已三十五岁。经考核,张伯行被授为内阁中书,后又改授为中书科(隶属内阁)中书(职责主要是缮写文书)。康熙三十四年,父亲去世,张伯行离职回乡为父守孝。守孝期间,张伯行自建请见书院、设义学,讲孔孟之儒道、讲宋明之理学,“皆忠君爱国、明体达用之言”。张伯行上承儒理、自成一体的主张是“敬”,惟“敬”是理、惟“敬”是道。这种思想是束缚人的。生逢盛世,讲儒、讲道、讲理、讲敬是合时宜的,也是必要的,都“蛮不讲理”怎么行。张伯行思想即成,其后为官一方即建书院一处,兜售不缀;后来雍正谓其为“礼乐名臣”,并赐榜一方。

康熙三十八年六月,仪封地方连降大雨,河水猛涨,城北旧堤立现溃决。危急时刻,正“丁忧”在家的张伯行挺身而出,自发地组织民众装沙土袋堵塞决口,使损失降到了最低。事情的关键不在于用什么办法,而在于张伯行的责任意识和组织能力(以张伯行的威望,其组织的成功是可能的);河道总督张鹏翮欣赏张伯行的可能也正是这一点。张伯行组织抗洪抢险的事迹传到正在黄河视察水患的中央大员、河道总督张鹏翮的耳朵里,张鹏翮的眼睛一亮……张鹏翮向康熙疏荐张伯行,言其“堪理河务”(当然不仅因为其懂得用沙土袋堵决口)。一向重视黄河治理、亟需治河人才的康熙当然不能放过张伯行,谕旨:命张伯行以原衔(内阁中书科中书)赴河工,督修黄河南岸二百余里大堤及马家港、东坝、高家堰水利工程。奔波三年,张伯行圆满地交了差——不止用沙土袋,且积累了一定的治河经验。

康熙四十二年,张伯行被任命为山东济宁道(今山东济宁市)。放下河工,张伯行风尘仆仆地进京陛见皇上。这一拨官员的陛见由吏部文选清吏司(吏部首司,负责文官的品级考定、选补升调等)的陈处长负责安排;轮到张伯行,陈处长很直白地向其索要一份“厚礼”(一般京官开口都很大。道员的年俸也就100两多一点银子,按照今天的“行情”,估计陈处长最低开口要了张伯行两三年的俸禄),张伯行的反映是“怒目而视”。有索的没应的,张伯行不是没钱,张伯行是鄙视这种人,这德行怎么当的京官。银子是没送,张伯行自然也就没有如期陛见到皇上。皇上一看手头的名单,就差张伯行了,这人呢?皇上一过问,那陈处长才派人通知张伯行过来;陈处长一定如此这般地编了些原因。见了皇上,依张伯行的品行,估计也没说陈处长什么,而此时张伯行已在京糗了两个多月。可也是啊,两个多月,耽误多少事,多花多少差旅费(就算住20元一宿的客栈、顿顿炸酱面)。同去的山东济东道如陈处长所索,献了厚礼、见了皇上,便早早打道回府了;以后有事找到陈处长也好办哪,大不了再带上一份更厚的厚礼呗。
到任济宁,即赶上灾荒年,以道府之力不能尽救民众于饥寒,张伯行便倾其家资(可见其家富)买米制衣、以为赈济。根据康熙诣旨,济宁道要负责汶上、阳谷二县的赈灾,张伯行毅然开仓放粮。仓(皇)粮不是随便可放的,这张伯行不会不知道,但事不宜迟,来不及请示(请示怕也不一定批准)汇报(可能还没来得及汇报)了。这边布政使的怪罪下来了,责其“专擅”(如果真出了问题他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并言要弹劾张伯行。张伯行以理据争,“有旨治赈,不得为专擅。上视民如伤,仓谷重乎?人命重乎?”(《清史稿·张伯行》)我既不想“邀誉”也没“肥己”。“专擅”(越级行动)也是有限度的,关键是要把握好分寸,在当时尤其要深刻领会为皇的根本意图。听了张伯行所言,布政使没再说什么;也是啊,如果“视仓谷为重、民命为轻,一任鹄面鸠行,辗转沟壑”,出现那哀鸿遍野的情形,皇上怪罪下来,布政使恐也难再做下去了。在济宁,张伯行还没有离开河,以治河为己任,治黄河、治运河均颇有成效,且写成《居济(宁)一得》一书。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康熙第五次南巡,见济宁一段运河河道畅通,特召见张伯行,赞其治河有方而有功,亲书“布泽安流”榜相赐。赈灾、治河,张伯行仍不忘办义学,还是自费,建了清源书院、夏镇书院。
为官敢为、会为,自得皇帝信任、民众爱戴。张伯行越来越为康熙所关注、重用。康熙四十五年五月,张伯行被调任为江苏按察使,从此跻身高官行列。到任按察使,高官是高官,但还有更高的,就是总督、巡抚,次高的还有学政、布政使。按惯例新任官吏是要给上级表示表示的,按察使对总督、巡抚,按当时价码大概要破费4000两左右的银子,而按察使的年薪就130两银子(雍正以后才有养廉银,按察使为年8000两),一下子送出30多年的收入,不贪不捞怎么行!张伯行横下一条心,谁爱送谁送反正我不送(据说其家田产“跨三、四州县”),不惯他那毛病,“我为官,誓不取民一钱,安能办此!”就是嘛,不想贪捞,拿什么送?也别怪人家总督、巡抚不举荐自己了,说不定还在那切齿呢:那可是2000两(平均分吧)银子啊,十多年的收入啊(总督、巡抚的年薪为180两银子)!银子没送,送些茧纳扇帕以示纪念吧,据说总督、巡抚都没收。尽管如此,十个月后,张伯行还是被康熙亲自举荐为福建巡抚(这江苏按察使张伯行怕也难做下去了,督抚们要不事事掣肘那才怪了呢)。清官生在康熙朝真好!知我者皇上也——张伯行一定是满怀这样的感慨踏上了远去福建的国道的。

在福建巡抚两年半,张伯行为民做了四件大好事,一件是请免税赋,时台湾、凤山、诸罗三县闹灾荒,生计尚难,何谈税赋,张伯行上疏请免,得准;一件是调剂粮食,福建人多山多田少,自产粮食不足用,粮价很贵,张伯行一面组织人到湖南、广东、江西采买粮食保证供应、平抑粮价,一面建仓存储、增强抵抗灾荒的能力;再一件是兴建义学,建鳌峰书院,继续灌疏程朱,并汇编前代文人文章成《正谊堂文集》;另一件是移风易俗,毁瘟神偶像、改祠庙为义塾,并赎尼还俗成婚,一时间“怨(女)旷(夫)得所,舆情大悦”。

康熙四十八年年底,张伯行又调回江苏,任巡抚。这回做大(巡抚为一省之长,并不归总督管,和总督一样直接对朝廷负责,况且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并不在一地办公,前者驻江宁即今南京,后者驻苏州),今非昔比了,不送不收操之在我。到任后,张伯行即定金绳铁矩《禁(止)馈送(赠)檄》发布全省:一黍一铢,皆民脂膏。宽一分,民即受一分之赐;要一文,身即受一文之污。虽曰交际之常,于礼不废,试思仪文之具,此物何来?本都院既冰蘖盟心,各司道亦激扬同志;务其苞苴永杜,庶几风化日隆。
江苏六合县王知县送了一幅自画山水画到张伯行宅上,说是敬请“指教”。张伯行回来后掂量着这副“颇重”的山水画……一下子在画轴里掂量出一根金条。张伯行明白了,王是有求于他。如此这般后,张伯行找来这位王知县,夸赞几句其画,“你的画我收下了。礼尚往来,我送你一幅字吧。”王知县很是高兴,表示了其还望巡抚大人今后多多“提携”的愿望后,接了字幅回去了。一路上,王知县纳闷:这副字“颇重”啊。回到家,王知县一“掂量”,也在画轴里掂量出一根金条——物回原主了;再看这副字:“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至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谁云交际之事,廉耻实伤;若非不义之财,此物何来?”金条没送出去,反让巡抚怀疑其贪,真弄巧成拙。张伯行的“一字诗”就此传开;此为《禁馈送檄》的另一个版本,一说是张伯行写在扇面上赠与诸官员而传开的。
“檄文”、“一字诗”出了,张伯行也自有表率,在江苏巡抚任上,一则府衙尽用旧物、四壁萧然,二则为官到此、一直未曾携眷,三则侍随简从、仅一十三人(在济宁时四人,在福建时二十人),四则日用俭朴、费用自理(还得有钱人做官,比如美国总统)。如此张伯行“恬然安之”,他人自当刮目。巡抚张伯行是如此清廉的,而总督噶礼则是那样“贪横”的,两位大员如同水火,无法求同存异,时有龃龉,发生在康熙五十年的江南乡试舞弊案终于让二人间的矛盾、冲突表面化了。不能简单地认为这不过是班子内部的不团结,更本质的是这反映了两个具有不同价值观、不同德行的人之间的无法调和,是清官与贪官的斗争。在皇帝大人的支持下,最终舞弊案得到了较好的解决,“清官张伯行”胜了“贪官噶礼”——当然不能简单地用个人的胜负成败来概括,当然也不能简单地用正邪胜负的高度来定义,但在当时的历史时期毕竟是有了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康熙五十年,江南乡试在苏州举行,正考官是左副都御史左必蕃,副考官是编修赵晋,同考官是知县(?)王曰俞、方名;九月,榜发,舆论顿时大哗,因为榜上有名者多盐商富贾子弟且有“不通文字”者;同时盛传副考官、同考官等交通关节、鬻卖“举人”,两江总督噶礼从中索贿受贿50万两白银……士子们忍无可忍,千余人制五路财神像抬入文庙明伦堂,意谓此番乡试“惟财是举”,又有人将贡院门口的匾额“贡院”改成“卖完”,事情越闹越大。张伯行有所掌握后,即上疏报告此事。江宁织造曹寅(曹雪芹祖父)、正考官左必蕃亦先后上疏,言今科乡试“显有情弊”。江南乡试舞弊案由此掀开,处理过程颇为复杂,历时近两年时间、经“五番”审查、较量方才得以终结。
得奏后,康熙先是派户部尚书张鹏翮、安徽巡抚梁世勋会同噶礼、张伯行在扬州会审,副考官赵晋及新中举人吴泌、程光奎(其人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对他们的互相勾结、科场作弊的行为供认不讳,并涉牵噶礼;于是噶礼便极力阻挠再审下去,同时用刑证人,而张伯行则坚持要弄个水落石出。张鹏翮与噶礼、张伯行(张鹏翮曾颇为欣赏之,如前述,正是因有张鹏翮所荐其才得以治河出名)关系都不错,想来这一回钦差好当,不想如今却陷入两头为难的境地,刚巧其子、安徽(归两江总督管辖)怀宁县知县张懋诚摊上重案有求于噶礼,张鹏翮便只好倾向于噶礼,欲结案停审。张伯行再行上疏,“督臣(噶礼)忍负皇上隆恩,擅作威福,卖官卖法,复卖举人,贪残暴横,恶贯满盈,祗缘权势赫奕,莫敢撄其锋以贾祸。仰祈敕令解任,一并发审,俾舞弊之人,失所凭借,承审之官,亦无瞻顾,庶几真情得出,国法得伸。”(胡国珍《历朝四百五十人传记》)闻此,噶礼亦罗张伯行“七罪”疏奏。见二疏,康熙命将张伯行、噶礼一并解任,令张鹏翮会漕运总督赫寿再审。
听说张伯行被撤职审问,舆论又是一片大哗,不只江苏就连福建,不只苏州就连扬州,民众们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响,纷纷罢市歇业,奔走相告,意气者、直接惠得过张伯行之恩者甚至欲进京为张伯行申辩……正在扬州的张伯行,交印停职待审,民众们跪集在公馆门前,手里捧着水果、青菜、豆腐……他们了解他们的张巡抚,他们只能拿出这些,他们也只有这些,张巡抚不会嫌弃这些,张巡抚动了心要收也只会收这样的物件,他们只能以此来激励清廉,“公现任上,止饮江南一杯水。今将去职,无却子民一点心。”张巡抚动心了,张巡抚这回“无却”了,张巡抚收了,张巡抚收了一块豆腐、一束青菜。
加入一个赫寿,局面并没有扭转,在钦差尚书大人前辈面前,刚由(户部)侍郎升为漕运总督的赫寿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刚刚介入案子也无从发言。再审后,张鹏翮拿出了一个结论上奏:考官赵晋、王曰俞、方名与吴泌、程光奎交通关节,夤缘贿卖,论罪如律(后来此五人自杀的自杀、斩的斩);噶礼交通事诬,伯行应夺官。“上切责鹏翮等掩饰”(《清史稿·张伯行》),又派来了户部尚书(尚书满汉各一人)穆和伦、工部尚书张廷枢再审。
穆和伦、张廷枢三审结论仍如张鹏翮所奏。也许他们已弄清了问题所在,但又两头为难,推翻结论,拨乱反正,会让“同事”难堪,况且噶礼在官场盘根错节也确不是好惹的;不推翻结论,张伯行显是冤枉。二人甚至派人“说和”张伯行,并以噶礼“党众”、弄不好可能会危害身家相劝;张伯行给了一个“钉子”:圣明在上,我何惧焉!于是,权衡之下,穆和伦、张廷枢选择了冤枉张伯行,让你不听劝!看二位钦差的态度,张伯行只好孤注一掷了(清官就是犟),我自己进京找皇上说理去。闻此,噶礼也孤注一掷了,派杀手暗往行刺……为保护丈夫,张伯行的贤妻献出了生命。这是电视剧《跃龙门》中的故事,未可真信,一则张巡抚为官是不带家眷的;二则张巡抚已被“双规”(就算软禁吧),必有监警,行刺的风险很大,自由也一定有限,所以也谈不上离此进京。览毕二位尚书钦差的疏奏,康熙说,“伯行居官清正,天下所知。噶礼才虽有余,而性喜生事,无清正名。此议是非颠倒,命九卿、詹事、科道再议。”这穆和伦、张廷枢会没有体会皇上的意图?
在九卿、詹事、科道四审之前,康熙召见这些人说,“伯行居官清廉,噶礼操守朕不能信。若无伯行,则江南必受其削几半矣。此互参一案,初遣官往审,为噶礼所制,致不能得其清;再遣官往审,与前无异。尔等能体朕保全清官之意,使正人无所疑惧,则海宇升平矣。”(《清史稿·张伯行》)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康熙真怕再弄出差头来。九卿、詹事、科道四审结论出来了:噶礼与伯行同任封疆,互劾有失大臣礼,皆夺职。差头还是出了,难道九卿、詹事、科道们也没有体会皇上的意图?还是故意有违?康熙也不是那窝囊皇帝啊;还是噶礼的威胁太大了?康熙只好亲自审了(有关嫌犯都已押解进京),是为五审:伯行留任,噶礼夺职。此时已是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康熙同时任命赫寿为两江总督;这赫寿案子没审明白,倒拣了个肥差做。该张伯行与赫寿配合了,也难。康熙五十三年,噶礼深明大义的母亲拦御驾告噶礼毒害自己(噶礼恨其母进京替张伯行求情于皇上),噶礼被凌迟处死。
得知张伯行被官复原职,在京江南人数万持香至康熙居所畅春苑谢恩。消息传到江苏福建、传到扬州苏州,民众又是奔走相告,“天子圣明,还我天下第一清官”了。民意多少会让清官感到安慰些。看来张伯行没白建书院、施教化啊,那紫阳书院(全国有多处同名书院)还要再增加些投入啊。

康熙五十二年,江苏布政使缺员,张伯行疏荐福建布政使李发甲、台湾道陈瑸(后成长为有名清官)和前任国子监祭酒余正健,皆清廉有为之人。但康熙偏偏以湖北按察使牟钦元擢任,这似乎是有意为难张伯行。康熙可能是这样考虑的,一则张伯行所荐皆其原来的部下,你们上下的在一起不能让人放心;二则清官扎堆也不一定是好事。这样,张巡抚只好在赫总督和牟布政使中间挣扎了。康熙五十三年十月,张伯行弹劾牟钦元藏匿海盗张令涛(曾在噶礼府上做事),应解职治罪。康熙命赫寿察审,赫寿庇护张令涛,说查无实证;复命已改任吏部尚书的张鹏翮和左副都御史阿锡鼐往审,张鹏翮奏张令涛乃良民、张伯行应夺职。康熙的安排大有问题,今日之张鹏翮已非彼日举荐张伯行治河时之张鹏翮(康熙亦曾高度评价过张鹏翮,说“天下廉吏无出其左右”者)了,已有仇口了,又到他手,断难说什么好话。康熙命张伯行自陈。对张伯行的自陈,康熙未尽满意,估计康熙已怀疑张伯行弹劾牟钦元是“有私心”的。康熙命解张伯行任。张鹏翮看皇上的态度,便落井下石,再奏张伯行诬陷良民、挟诈欺公、应斩。法司所议竟如拟。张伯行怎么就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了!贪官祸害不浅,清官伤人至深啊!

康熙免了张伯行的罪(何罪之有),命来京;往好了想,康熙可能也怕张伯行有个三长两短,也折腾差不多了。康熙五十四年十一月,张伯行进了南书房,康熙知道张伯行爱读书,那咱们一起读吧。读了一个月书,张伯行又被任命为仓场侍郎,到京郊通州(今北京通县)收贮漕粮去了,已经六十四岁的张伯行准备从头做起了。收粮期间,张伯行还充了一次顺天(京城那片)乡试正考官。康熙五十五年,张伯行升任户部侍郎,又充了一次会试副考官。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正月,张伯行有幸参加了康熙的“千叟宴”。宴会上,康熙还对千叟们“呼悠”了张伯行几句,仍让张伯行感到欣慰;张伯行比康熙大三岁,但康熙说话是金口玉言。这一年的十一月,康熙有些神秘地死去(六十九岁)。皇上换了,圣眷更隆,雍正元年,张伯行被擢升为礼部尚书。雍正三年(1725年)二月,张伯行以七十五岁高龄去世,遗疏请皇上“崇正学、励直臣”,得赠太子太保,得谥“清恪”(意谓清正廉洁而能恪尽职守)。
光绪四年(1878年),光绪令将张伯行像从祀文庙。一百五十多年过去了,换了七位皇帝了,张伯行仍没被忘却,张伯行九泉之下有知,会感欣慰的;其来世一定已经做了清官。张伯行儿子张师载倒是秉承了父亲的衣钵的,好学而喜研性理,爱民而长于治河,中过举人,初以父荫(清制凭父祖官品或功绩可得官)补授为户部员外郎(副司级),雍正初年出授为扬州知府,后又相继做过江苏按察使、右通政(相当于信访办副主任)、仓场侍郎、安徽巡抚、兵部侍郎、漕运总督、河东河道总督,亦得赠太子太保,得谥“悫敬”(悫意诚实谨慎),仕途际遇几同其父,而更显青出于蓝胜于蓝;张伯行九泉之下有知,会更感欣慰的。

张伯行(1651—1725),河南仪封(今兰考县东)人,清朝康熙年间著名的清官。他由县学生中举,再成进士。中进士后又返乡朝夕读书不辍。数年后赴吏部再试,补授内阁中书,历任中书舍人、济宁佥事道、江苏按察使、福建巡抚、江苏巡抚、仓场侍郎、户部右侍郎、礼部尚书。他居官清正廉明,康熙皇帝称赞他为“天下清官第一”。他的最大特点是勤于供职,造福于百姓,而对金钱毫无染指。他疾恶如仇,从不与贪官污吏为伍,而且敢于抵制上司的横征暴敛。他有一句名言:“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二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正因为如此,他受到总督噶礼一伙人的嫉恨。在举荐清官时,上司无一人推举他,而康熙皇帝却亲自推荐他。他在离开江苏任时,百姓沿途相送,并称赞他:任官数年,“止饮江南一杯水”。而当时“天下言廉吏者,虽隶卒贩负皆知称公”。

张伯行,字孝先,河南仪封人,康熙二十四年进士。后经考选,授内阁中书,又改任中书科中书。
遇父丧归乡,建立请见书院,并讲解宣传儒学。仪封城北原有堤,康熙三十八年六且因遭大而被冲垮,伯行招募民工用口袋装土来堵塞。河道总督张鹏翮巡视黄河后,上疏推荐张伯行能够治理河务。皇上命他以原来的官衔到河工任职,督修黄河南岸堤二百余里,以及马家港、东坝、高家堰各工程。
四十二年,张伯行被授为山东济宁道。适逢灾荒之年,便从家乡运来钱和粮食,并缝制棉衣,用来解救百姓的饥寒。皇上命令按各道救济灾民,张伯行便拿出仓谷二万二千六百石有余赈济所属汉上、阳谷二县。山东市政使责备他独断专行,准备上疏弹劾,伯行说:“皇上有旨救灾,不能说是独断专行。皇上如此重视民间疾苦,应该以仓谷为重呢?还是以人命为重?”布政使只好停止弹劾事。四十五年,皇上南巡时,赐予张伯行“布泽安流”匾额。不久,张伯行升为江苏按察使。
四十六年,皇上再次南巡。到苏州后,对随从的臣子们说:“我听说张伯行任官特别清廉,这是最难得的。”当时曾命负责管理江苏的总督及巡抚推荐德才兼备的官员,而张伯行并没有被推荐。皇上见到张伯行说:“我很早就了解你,我来推荐你。如果将来做官做得很好,天下都会认为我是知人善任的。”于是,提拔张伯行为福建巡抚,赐予“廉惠宣猷”的匾额。张伯行上疏请求免去台湾、凤山、诸罗三县因灾荒而欠交的赋税。因为福建的米价很贵,张伯行请求动用国库的钱五万购买湖广、江西、广东的米平价出售。建鳌峰书院,置学舍,拿出自己的藏书,搜罗前代文人的文集刊印成《正谊堂丛书》,用来教学生。福建百姓祭祀瘟神,张伯行命令毁掉这些瘟神的偶像,改祠堂为义学,祭祀朱熹。民间多尼姑,有人卖贫苦人家的女子,以致削发为尼者成百上千,张伯行命令这些人家赎回自己的女子,为她们选择配偶。有家境贫穷无法赎回的,由官府出钱赎出。
四十八年,张伯行调任江苏巡抚,救济淮安、扬州、徐州三府的灾荒。适逢布政使宜思恭因布政司库存亏空被总督噶礼弹劾罢免,皇上派尚书张鹏翮查处。陈鹏年以苏州知府的身份代理布政使职务,建议布政司库所亏空的三十四万,以分别扣除官员的俸银及使用差役的费用来抵补。张伯行行文噶礼要求联名上疏,没有被答应。张伯行便自己上疏,皇上得知后命张鹏翮一并调查。张伯行另外又上疏说明了噶礼的不同意见。皇上对廷臣说:“看了张伯行的这个上疏,知道他与噶礼不和。作为臣子,应该以国事为重。我办理机务将近五十年,未曾让一个人施展他的私欲。这个上疏应当放置不予理睬。”不久,张伯行以身体多病为由提出辞官,皇上没有允许。张鹏翮请求责成张伯行的前任巡抚于准及直思恭赔偿十六万,其余用官员俸银及使用差役的费用来抵补。皇上说:“江南亏空钱粮,并不是因为官吏侵吞。我南巡时,总督、巡抚随意挪用公款而下级官吏不敢议论。如果责成新任官吏来补偿,我实在于心不忍,”于是让查明南巡时用款情况上报。张伯行又上疏,奏明各府州县现无着落的钱粮十万八千,皇上命令一律免于赔偿。
噶礼贪婪横行,张伯行与他相反。康熙五十年,江南乡试的副考官赵晋暗中交接考生,接受贿赂。发榜以后,读书人议论喧哗,抬着财神进入学宫。张伯行上疏奏明这件事,正考官左必蕃也把实际情况上报。皇上命尚书张鹏翮、侍郎赫寿查处,张伯行与噶礼会审。后得到举人吴泌、程光奎暗中贿赂的情况,供词中牵连噶礼,张伯行请求解除噶礼的职务,交有关部门严肃审理。噶礼心中不安,也找出张伯行的所谓七条罪状上奏。皇上命二人都解职。张鹏翮等不久奏报:赵晋与吴泌、程光奎行贿受贿事均属实,应按刑律治罪;噶礼暗中受贿事属诬告,张伯行应撤职。皇上责备张鹏翮等为噶礼掩饰,又命尚书穆和伦、张廷枢重新审查,结果仍旧与前次张鹏翮等人的意见相同。皇上说:“伯行任官清正,这是天下所了解的。噶礼才干虽有余,但喜好无事生非,并没有清正的名声,这个意见是非颠倒。”于是,命九卿、詹事、科道官再议。第二天,召九卿等说:“伯行居官清正廉洁,噶礼的操行我不能相信,如果没有张伯行,那么江南必然受到他的盘剥,大概要达到一半地区。这次二人互相参奏的案子,起初派官去审理,被噶礼阻挠,以致不能得到其中的真实情况;再派官去审理,与前面的意见没有区别。你们应能体会我保全清官的心意,要使正直的人没有什么疑虑和恐惧,那么天下将会出现安定的局面。”于是夺去噶礼的官位,命张伯行复职。
五十二年,江苏布政使一职缺员,张伯行上疏推荐福建布政使李发甲、台湾道陈(王宾)、前任国子监祭酒余正健,而皇上已将湖北按察使牟钦元提拔就任。不久,张伯行弹劾钦元将通海盗的罪犯张令涛隐藏官署中,请求逮捕治罪。令涛的哥哥元隆住在上海,造海舱,出入海洋,拥有大量资产,交接豪贵。赶上刑部下檄文搜缉海盗郑尽心余党,崇明水师捕住一条渔船,此船的主人是福建人,却假冒华亭籍,经过查验船照,知是元隆所代领。张伯行准备一追到底,当时令涛在噶礼府内任职,元隆托病逃避逮捕,案子未结却死于家中。噶礼先前弹劾伯行,曾抓住这件事作为七条罪状之一。正巧上海县百姓顾协一起诉令涛占据他的房屋,另外还有几处水寨窝藏海贼,声称令涛现在居住在钦元官署中。皇上命总督赫寿调查审理,赫寿庇护令涛,以通贼事查无实据而上报。皇上又命张鹏翮及副都御史阿锡鼐调查此案,张鹏翮等奏报元隆、令涛都是良民,请求夺去张伯行的官职。皇上命复查,并让张伯行自己陈述。伯行上疏说:“元隆通贼,虽然上报已死,然而他财产丰厚,党徒也多,人人可以冒名,处处可已领到执照。令涛是顾协一首先告发的,如果顾协一举报不实,照例应以诬陷治罪。由于钦元庇护,致使此案久悬未决。我作为地方长官,应该在事情刚刚发和时即加以防止,怎能不追究呢?”张伯行解任之后,张鹏翮等仍以他诬陷良民,挟私报复,要求斩首。刑法部门讨论同意这一建议,而皇上却免了张伯行的罪,调他到京城来。
不久,张伯行到南书房任职,兼代理仓场侍郎,并充当顺天乡试的正考官。后授为户部侍郎,兼管钱法、仓场,又充当会试副考官。雍正元年,提升为礼部尚书,皇上赐他“礼乐名臣”的匾额。二年,皇上命令他到阙里崇圣祠进行祭祀活动。三年,去世,七十五岁。张伯行留下遗疏,请求推崇儒学,奖励直臣。皇上悲痛悼念他,赠太子太保,谥清恪。光绪初年,准许附祭于孔子庙。
张伯行刚成进士时,回家乡南郊建造了一座精制的房屋,摆上了数千卷书以供纵情观览,看到《小学》、《近思录》,以及程、朱的《语类》,说:“进入圣人的门庭在这里呀!”他曾全力找到宋代理学四大学派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各位大儒的书,一边诵读一边抄录,前后共七年。最初任官时曾说:“圣人们的学问,概括为一个‘敬’字,所以学习没有比掌握敬更重要的。”因此他自号为“敬庵”。又说:“君子懂得义,小人只知利。老子贪生,信佛的人怕死,烈士追求名声。这都是属于利。”在官时所招致的,都是学问醇正、志向操行清廉的人,而且开始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做官的。平时对于意见不合的人,也仍与他们共事,开诚布公,同心协力,没有一点怨恨。他说:“已得到皇上的保全,怎敢以私而废公呢?”所著郁困学录入《续录》、《正谊堂文集》、《居济一得》各种书

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