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广核集团级别:关于陶渊明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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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同时也是整个魏晋南北朝最杰出的文学家是陶渊明。陶渊明(365—427) 字元亮,或云名潜,字渊明,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人。有《陶渊明集》。他的曾祖陶侃是东晋初名将,握强兵镇守长江中游,都督八州军事,封长沙郡公,声威煊赫一时。 死后追赠大司马。祖父陶茂官至太守,父亲亦曾出仕。陶氏为东晋元勋之后,地位虽不如南下名族高贵,也是浔阳的大族。只是陶渊明这一支,因他年幼时父亲就去世了,家境便日渐败落。他从二十九岁时开始出仕,任江州祭酒,不久即归隐。后陆续做过镇军 参军、建威参军等地位不高的官职,过着时隐时仕的生活。
义熙元年(405)陶渊明 四十一岁,再次出为彭泽县令,不过八十多天,便弃职而去,从此脱离了官场。他在家乡有自己的田庄和僮仆,开始一段时期,生活也算安宁自得。有时他也亲自参加一些农业劳动,作为自己的社会观和人生哲学的实践。在这种劳作生活中,与农民有所接近。 后来由于农田不断受灾,房屋又被火烧,境况愈来愈恶化。但他始终不愿再为官求禄。 朝廷曾征召他任著作郎,也被他拒绝了。 陶渊明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对政治原就不感兴趣。出身于世代官宦的家庭、又是元勋之后的陶渊明,本来也曾期望在仕途中有所进取,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杂诗》说: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可见出他的胸怀。但同时,东晋士族文人普遍企羡隐逸,追求精神自由的风气,在他身上也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归园田居》所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之类,就反映了他思想的另一方面。他是抱着两种彼此矛盾的愿望走上人生道路的。开始时前一种愿望占据了主导地位。但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宗室内部的斗争,军阀对政权的野心,不断引起血腥的杀戮乃至激烈的火并。这种社会动乱不仅给人民带来灾难,同时在社会上层也造成严重的不安全感。 这使陶渊明的政治雄心不能不有所消减。另一方面,在这种权力争夺之中,一切卑污血腥的阴谋,无不打着崇高道义的幌子,这使秉性真淳的陶渊明也难以忍受。所以最后 “爱丘山”的素愿就压倒了“逸四海”的猛志。在他任镇军参军时所作的《始作镇军参 军经曲阿》诗中就说道:“目倦川涂异,心念山泽居。聊且凭化迁,终归班生庐。”任建威参军时所作《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诗又说:“园田日梦想,安得久离析?”可见早已是身在仕途,心在园田。从彭泽令解职时所作《归去来辞》,更把做 官说成“深愧平生志”。所以说,他的归隐,实际是自己的理想与当时的现实无法调和的结果。 陶渊明的文学创作,在诗歌、散文、辞赋诸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但对后代影响最大的是诗歌;在陶渊明的诗歌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田园诗。这种田园诗的艺术魅力,与其说在于它是田园生活的真实写照,不如说在于其中寄托了陶渊明的人生理想。田园被陶渊明用诗的构造手段高度纯化、美化了,变成了痛苦世界中的一座精神避难所。
陶渊明的思想,是以老庄哲学为核心,对儒、道两家取舍调和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 “自然”哲学。他心目中的理想社会,是一种“自然”的社会。他常常把儒家虚构的淳 朴无争的上古之世与道家宣扬的小国寡民的社会模式结合成一体,作为理想世界来歌颂。 如《劝农》诗说:“悠悠上古,厥初生民,傲然自足,抱朴含真。”《时运》诗说: “黄唐莫逮,慨独在余。”《饮酒》诗说:“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同样的思想, 又借助虚构,在《桃花源记》中加以形象的表现。在这种“自然”的社会中,人人自耕 自食,真诚相处,无竞逐无欺诈,甚至无君无臣。而历史在陶渊明看来,是一个堕落的 过程。由于人们的过度的物质欲望,引起无穷的竞争,产生了种种虚伪、矫饰、残忍的行为,使社会陷入黑暗。 然而上古之世,悠邈难求,世外桃源,也无处可寻。陶渊明只能把淳朴的乡村生活, 作为他的社会理想的比较现实然而十分有限的寄托。他的大量田园诗中,既有纪实的成 分,反映了他在家乡生活的情况,也有相当一部分内容并不完全是写实的,而是按照某 种理念要求对现实素材加以处理的结果。《归园田居》组诗的第一首久享盛名,也有类似的特点: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诗大约作于从彭泽令解职归田的次年,抒发回到田园生活的愉悦心情。中间写景 的一节,“方宅”以下四句,以简淡的笔墨,勾画出自己居所的朴素美好;“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视线转向远处,使整个画面显出悠邈、虚淡、静穆、平和的韵味。 作者正是以此作为污浊喧嚣的官场——所谓“樊笼”——的对立面,表现自己的社会理 想和人生观念。结末“复得返自然”的“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也指自然的生活。 作为自然的生活的一部分,陶渊明的田园诗还写到了农业劳动;在他归隐时期,自己也曾参加耕作。他的体力劳动在其经济生活中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大约是很有限,甚至,也许是可有可无。这种农业劳作的实际意义,在于它体现了陶渊明的一种信念。 《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开头就是:“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具端。孰是都不营, 而以求自安!”自耕自食,是理想的社会生活方式和个人生活方式。尽管诗人实际做不 到这一点,但他尝试了,这就是很了不起的。同时又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 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盥濯息檐下,斗酒散襟颜。”这里写到了体力劳动的艰苦和 由此带来的心理上的宁静乃至安乐。同类诗中意境最美的,当数《归园田居》之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结尾两句再一次说明,陶渊明之写田园生活,写体力劳动,实际都是在咏歌自己的 理想,显示出理想获得实现的愉快。
以上主要分析了陶渊明的田园诗所反映的社会理想,以及他对个人在社会中的生活 方式的思考。此外,陶渊明的田园诗,还牵涉东汉末以来文学所集中关注的问题: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何在?生命怎样才能获得解脱?在这方面,我们首先看到,陶渊明对生命 短促的事实,表现得比同时代任何人都焦灼不安。他的诗现存不过一百多首,竟有几十 处提及“老”和“死”。但在哲学上,他却有一种豁达的解释,这在组诗《形、影、神》 中表达得最明白。诗人借用辞赋的对话体,让“形”提出饮酒自乐、忘怀一切的人生态 度(这近于《古诗十九首》),又让“影”强调应追求事功,建立身后之名(这近于建 安文学)。这两者其实都是陶渊明所难以舍弃的,但作为最终的哲学归结,他在第三首 《神释》中把前二者都否定了,认为每日醉酒伤害生命,立善求名也只是外在的追求, 毫无意义,应该是:“纵浪大化中,不喜也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即归化于自然,不必有意识追求生命以外的东西,这就是不求解脱的解脱。 “自然”哲学的这一种内涵,在田园诗中以美好的形象表现出来,如陶诗中最著名 的《饮酒》之五就是: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开头四句,说只要心境旷远,就不会受到世俗的干扰。下面说采菊东篱,不经意中 目遇南山(即庐山),在暮岚紫霭、归鸟返飞之中,感受到造物的奥秘,参透了人生的 真谛。尽管诗中明说“欲辩已忘言”,但如果联系陶渊明的其他作品来考察,他在本诗 中通过一系列意象所隐约暗示的人生真理还是可以探索的。南山的永恒、山气的美好、 飞鸟的自由,不正是体现了自然的伟大、圆满与充实,尤其是自在自足无外求的本质吗? 那么,人的短促的一生,除了归依自然、顺应自然,在自然的永恒、美好、自由中感受 到自己生命的意义外,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所以说,这首诗仍然是陶渊明的人生理想 的寄托,只是偏重有所不同。
当然,诗中的这种人生观说到底只是一种诗意的、哲理的 向往。因为人从根本上不可能摆脱在一定的对象中实现自我的追求,也不可能摆脱现实 利害的矛盾。但作为对人生的一种哲学思考,它是有价值的;作为诗歌的理蕴,它更带 来独特的效果。 归结起来,陶渊明的社会观和人生观都以“自然”为核心。他向往的社会是和平安 宁、自耕自食、无竞逐无虚伪、没有相互压迫和残害的社会;他追求的人生是淳朴真诚、 淡泊高远、任运委化、无身外之求的人生;他所喜爱的生活环境,也是恬静而充满自然 意趣的乡村。由于这些追求,使他的大多数田园诗呈现出冲淡平和、旷洁悠远的外貌, 此即前人所言“静穆”。但在这背后,却充满了对现实社会的憎恶与不安,对人生短促 深感无所寄托的焦虑。换言之,“静穆”是在“自然”哲学支配下构造出的美学境界, 而激起这种追求的内驱力恰恰是高度的焦灼不安。 陶诗中最集中的就是写田园生活的作品。其代表作除了前面提及的以外,还有《移 居》、《和郭主簿》、《咏贫士》、《杂诗》、《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等。
但是, 陶渊明并不是只有这种以冲淡平和为主要特征的作品,他也写过一些直接涉及现实政治, 或直接表现出内心的强烈情绪的诗篇。如《述酒》诗,虽然辞义隐晦,不易读懂,但其 内容关系到晋、宋更代的一些政治大事,当无疑问。又如《赠羊长史》,对刘裕于义熙 十三年北伐破长安之役,显得十分高兴。“圣贤留余迹,事事在中都。岂忘游心目,关 河不可逾。九域甫已一,逝将理舟舆。”体现了鲜明的民族感情。此外,《咏荆轲》和 《读山海经》中的几篇,对历史上和神话传说中一些虽然失败而始终不屈的英雄形象, 表示同情、仰慕和赞美,具有慷慨悲壮的风格。《咏荆轲》结末说:“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殁,千载有余情!”分明流露出诗人心中的激昂之情。 又如《读山海经》中的一篇: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晨讵可待! 精卫微禽,而有填海之志,刑天断首,犹反抗不止,都表现出不为命运屈服的伟大精神。最后二句,既是说精卫、刑天,也是说自己:虽有昔日的壮志雄心,却没有偿愿 的时机!这些诗的事实背景已无法加以确凿的证明,但至少可以说明,陶渊明在隐居中仍然渴望强烈的、有所作为的人生。鲁迅先生指出,陶诗不但有“静穆”、“悠然”的 一面,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主要是指这些作品而言。不过,应当看到两者也并不 是截然对立的。 从诗歌渊源关系来说,陶渊明有远承阮籍的一面。这主要表现在其诗多抒发内心深 处的情感,表现对人生的探索,使用哲学观照的方式,并多用组诗的形式。另一方面, 陶诗也显然受到玄言诗的重大影响。这不仅表现在他的诗中有许多玄学的语汇,其平淡的语言风格也同玄言诗一致,而且,更重要的是表现在对人与自然之关系的理解上。在阮籍诗中,大量地以自然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相对照,人在自然面前感受到强大的压迫; 而在东晋的玄言诗中,则转变为人对自然的体悟和追求;到陶渊明,又更明确地提出归 化自然的观念,人与自然统一和谐的意识成为构成陶诗独特意境的决定性因素。当然, 陶诗重视通过艺术形象而不是抽象语言来表现哲理,这同玄言诗的枯燥无味是根本不同的。

陶渊明(352~427),中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诗人和优秀的思想家。他大致生活于东晋末期,本名渊明,字元亮,入宋后更名为潜,柴桑县(今江西九江市西南)人。公元304年西晋把庐江的浔阳县和武昌的柴桑县合起来建为浔阳郡,属江州。412年后,柴桑城成为江州和浔阳郡的治所所在。陶渊明的故里在柴桑城附近,他的青少年时代就在家乡柴桑度过。柴桑一带风景优美,东临彭蠡湖(今鄱阳湖),北面是长江,南有庐山。陶渊明家距离庐山很近,大概走二十多里路就可以到了。沈约编撰的《宋书》说陶渊明“元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三”,这种享年六十三岁说肯定是错误的。
陶渊明出生在一个已经有些没落的仕宦家庭。他的曾祖陶侃是东晋开国元勋,官至大司马,封长沙郡公,是东晋历史上一位声名赫赫的人物,后来的许多时代里,他也常被人们置于中国古代著名将领之列。陶渊明的祖父做过武昌太守,父亲可能并未出仕过,而且在陶渊明八岁的时候就死了,母亲是东晋名士孟嘉的第四个女儿。到陶渊明时,家境已衰落,所以陶渊明从小起很多时候家中是比较贫穷的。在大概陶渊明三十几岁以前有段时间,东晋有过就东晋的整个历史而言算是相当好的一个时期。陶渊明此前这样的生活经历,对陶渊明后来的生活道路和思想性格,有很深的影响。
陶渊明的一生大致是处于中国历史上一个相当黑暗的时期。当时江淮以北仍然为异族侵占,占领北方的那些外来民族经常发动对南方的骚扰和进攻。而东晋也有几次发动了试图收复北方的军事行动,但总的来说是不成功的。在大多数时候南北方都处于军事对峙的状态。而东晋王朝内部往往矛盾重重,豪门世族和朝廷官吏日趋腐败,各地军阀为了私利往往互相攻伐残杀。几次大的内乱也使整个东晋朝廷狼狈不堪,不少地方人民流离失所。而陶渊明的家乡江州浔阳,是地处三江之口的军事要冲,连年的征战,给这一地区造成了更为惨重的破坏。陶渊明成年以后的很多时间里,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内忧外患、战乱不已的时代。
青少年时的陶渊明是勤奋的,有远大的抱负和政治理想。应该说,陶渊明不仅有政治上的远大理想,也有些政治才干和政治上的远见。但是,也就像他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经历的许多人一样,他的性格不是很果决强韧的,也比较缺乏处世的圆通。他弃官归隐后结交的好友颜延之说他是“在众不失其寡,处言愈见其默”,一个总是有些孤独而常常偏于沉默的形象。这虽然是在政治上遭受挫折的后来老年的陶渊明了,但是也可以由此猜想,而陶渊明作品中对自己的描述也可以作为佐证,早年的陶渊明也是性格有些偏于内向和沉默而有些孤独的。
大约二十岁多点,陶渊明初进仕途。二十九岁时任江州祭酒,任江州祭酒没多长时间陶渊明就主动辞职回家了,具体是什么原因现在并不清楚,可能因为那时江州的吏治颇为腐败,也可能还有人事关系的复杂。州里后来又几次招他去任职,其中一次是任主簿,陶渊明全都拒绝了。
在陶渊明大约四十岁多点的时候,一个机遇来临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机遇,我们现在不知道,只知道这一次陶渊明是怀着很大的希望,出仕的地方是东晋的东部,即使不是建康,也是距离建康不远距离东海较近的地方。这次出仕时间也很短,是不久就遇到了变故,稍后陶渊明比较主动结束了这次出仕,返回家乡。
大概是隆安四年(398年),49岁的陶渊明去到桓玄处任职,曾任镇军参军,因为陶、桓两族都是在荆州江州一带有影响的士族,彼此是有些关系的。桓温和王谢等族的人物相比要算是趋于务实的,而陶侃则更是如此,这或者也能成为陶、桓两族比较接近的一个原因。并且陶渊明的外祖父孟嘉是桓玄的父亲桓温相当器重的属下,而桓玄也是为当时士人比较看好的政坛人物。不过从陶渊明这一时期的作品看,他在桓玄处任职本来也未抱有多大希望,桓玄归根到底也就是拥兵自重的军阀,这时期东晋的政局仍然混乱而黑暗。隆安五年(401年)冬,50岁的陶渊明由于母亲病逝丁忧回乡。
就在陶渊明居丧在家的两年里,桓玄先是打败了晋朝讨伐他的部队,接着进占建康,而且很快就篡晋称帝,立国号为楚。桓玄这样快就称帝自立,在政治上显然是一个重大的错误。不久,北府军一系的将领刘裕等人起兵反对桓玄,本来的兵力极其有限的刘裕等人竟然很快便有所发展并迅速击败了桓玄的部队。既缺乏政治远见也缺少高明的军事才能的桓玄匆匆从建康退回荆州。
此后不久,在这场战乱还未结束时,居丧期满的陶渊明去做了刘裕集团的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江州刺史建威将军刘敬宣(刘裕原来的上司北府军重要将领刘牢之之子)的参军,就是《宋书》说的建威参军。
陶渊明在刘敬宣那里任参军大概也就几个月,因为刘敬宣和东晋当时一位重要将领刘毅的矛盾,刘毅抓住刘敬宣父亲刘牢之曾经倒向桓玄背弃朝廷的事不放,刘敬宣就自己主动退步,辞去了江州刺史这个重要职位,他任用的陶渊明也就顺理成章跟着辞去了官职。此后,陶渊明因为家贫,就通过他的家叔陶夔的关系获得了离家不远的浔阳郡彭泽县县令的职务。
现实政治的黑暗,官场上性格的清正寡合,几番出仕遭遇的挫折,对仕途的比较厌倦,再加上觉得前途可能存在危险——事实上刘裕不久对桓玄集团中的人员,采取了普遍而残酷的清洗。终于,就在彭泽县令任上,陶渊明彻底退出了现实政治,辞官归隐田园,从此再不出仕。之后,他成为中国古代继屈原之后又一个伟大的诗人——一位可以卓然屹立于世界文学史伟大诗人之列而毫无逊色的诗人;以及古代中国一个极优秀的思想家——一位能够在人类思想史上站有一席之地的优秀思想家。

陶渊明

东晋同时也是整个魏晋南北朝最杰出的文学家是陶渊明。陶渊明(365—427) 字元亮,或云名潜,字渊明,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人。有《陶渊明集》。他的曾祖陶侃是东晋初名将,握强兵镇守长江中游,都督八州军事,封长沙郡公,声威煊赫一时。 死后追赠大司马。祖父陶茂官至太守,父亲亦曾出仕。陶氏为东晋元勋之后,地位虽不如南下名族高贵,也是浔阳的大族。只是陶渊明这一支,因他年幼时父亲就去世了,家境便日渐败落。他从二十九岁时开始出仕,任江州祭酒,不久即归隐。后陆续做过镇军 参军、建威参军等地位不高的官职,过着时隐时仕的生活。
义熙元年(405)陶渊明 四十一岁,再次出为彭泽县令,不过八十多天,便弃职而去,从此脱离了官场。他在家乡有自己的田庄和僮仆,开始一段时期,生活也算安宁自得。有时他也亲自参加一些农业劳动,作为自己的社会观和人生哲学的实践。在这种劳作生活中,与农民有所接近。 后来由于农田不断受灾,房屋又被火烧,境况愈来愈恶化。但他始终不愿再为官求禄。 朝廷曾征召他任著作郎,也被他拒绝了。 陶渊明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对政治原就不感兴趣。出身于世代官宦的家庭、又是元勋之后的陶渊明,本来也曾期望在仕途中有所进取,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杂诗》说: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可见出他的胸怀。但同时,东晋士族文人普遍企羡隐逸,追求精神自由的风气,在他身上也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归园田居》所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之类,就反映了他思想的另一方面。他是抱着两种彼此矛盾的愿望走上人生道路的。开始时前一种愿望占据了主导地位。但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宗室内部的斗争,军阀对政权的野心,不断引起血腥的杀戮乃至激烈的火并。这种社会动乱不仅给人民带来灾难,同时在社会上层也造成严重的不安全感。 这使陶渊明的政治雄心不能不有所消减。另一方面,在这种权力争夺之中,一切卑污血腥的阴谋,无不打着崇高道义的幌子,这使秉性真淳的陶渊明也难以忍受。所以最后 “爱丘山”的素愿就压倒了“逸四海”的猛志。在他任镇军参军时所作的《始作镇军参 军经曲阿》诗中就说道:“目倦川涂异,心念山泽居。聊且凭化迁,终归班生庐。”任建威参军时所作《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诗又说:“园田日梦想,安得久离析?”可见早已是身在仕途,心在园田。从彭泽令解职时所作《归去来辞》,更把做 官说成“深愧平生志”。所以说,他的归隐,实际是自己的理想与当时的现实无法调和的结果。 陶渊明的文学创作,在诗歌、散文、辞赋诸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但对后代影响最大的是诗歌;在陶渊明的诗歌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田园诗。这种田园诗的艺术魅力,与其说在于它是田园生活的真实写照,不如说在于其中寄托了陶渊明的人生理想。田园被陶渊明用诗的构造手段高度纯化、美化了,变成了痛苦世界中的一座精神避难所。
陶渊明的思想,是以老庄哲学为核心,对儒、道两家取舍调和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 “自然”哲学。他心目中的理想社会,是一种“自然”的社会。他常常把儒家虚构的淳 朴无争的上古之世与道家宣扬的小国寡民的社会模式结合成一体,作为理想世界来歌颂。 如《劝农》诗说:“悠悠上古,厥初生民,傲然自足,抱朴含真。”《时运》诗说: “黄唐莫逮,慨独在余。”《饮酒》诗说:“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同样的思想, 又借助虚构,在《桃花源记》中加以形象的表现。在这种“自然”的社会中,人人自耕 自食,真诚相处,无竞逐无欺诈,甚至无君无臣。而历史在陶渊明看来,是一个堕落的 过程。由于人们的过度的物质欲望,引起无穷的竞争,产生了种种虚伪、矫饰、残忍的行为,使社会陷入黑暗。 然而上古之世,悠邈难求,世外桃源,也无处可寻。陶渊明只能把淳朴的乡村生活, 作为他的社会理想的比较现实然而十分有限的寄托。他的大量田园诗中,既有纪实的成 分,反映了他在家乡生活的情况,也有相当一部分内容并不完全是写实的,而是按照某 种理念要求对现实素材加以处理的结果。《归园田居》组诗的第一首久享盛名,也有类似的特点: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诗大约作于从彭泽令解职归田的次年,抒发回到田园生活的愉悦心情。中间写景 的一节,“方宅”以下四句,以简淡的笔墨,勾画出自己居所的朴素美好;“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视线转向远处,使整个画面显出悠邈、虚淡、静穆、平和的韵味。 作者正是以此作为污浊喧嚣的官场——所谓“樊笼”——的对立面,表现自己的社会理 想和人生观念。结末“复得返自然”的“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也指自然的生活。 作为自然的生活的一部分,陶渊明的田园诗还写到了农业劳动;在他归隐时期,自己也曾参加耕作。他的体力劳动在其经济生活中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大约是很有限,甚至,也许是可有可无。这种农业劳作的实际意义,在于它体现了陶渊明的一种信念。 《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开头就是:“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具端。孰是都不营, 而以求自安!”自耕自食,是理想的社会生活方式和个人生活方式。尽管诗人实际做不 到这一点,但他尝试了,这就是很了不起的。同时又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 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盥濯息檐下,斗酒散襟颜。”这里写到了体力劳动的艰苦和 由此带来的心理上的宁静乃至安乐。同类诗中意境最美的,当数《归园田居》之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结尾两句再一次说明,陶渊明之写田园生活,写体力劳动,实际都是在咏歌自己的 理想,显示出理想获得实现的愉快。
以上主要分析了陶渊明的田园诗所反映的社会理想,以及他对个人在社会中的生活 方式的思考。此外,陶渊明的田园诗,还牵涉东汉末以来文学所集中关注的问题: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何在?生命怎样才能获得解脱?在这方面,我们首先看到,陶渊明对生命 短促的事实,表现得比同时代任何人都焦灼不安。他的诗现存不过一百多首,竟有几十 处提及“老”和“死”。但在哲学上,他却有一种豁达的解释,这在组诗《形、影、神》 中表达得最明白。诗人借用辞赋的对话体,让“形”提出饮酒自乐、忘怀一切的人生态 度(这近于《古诗十九首》),又让“影”强调应追求事功,建立身后之名(这近于建 安文学)。这两者其实都是陶渊明所难以舍弃的,但作为最终的哲学归结,他在第三首 《神释》中把前二者都否定了,认为每日醉酒伤害生命,立善求名也只是外在的追求, 毫无意义,应该是:“纵浪大化中,不喜也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即归化于自然,不必有意识追求生命以外的东西,这就是不求解脱的解脱。 “自然”哲学的这一种内涵,在田园诗中以美好的形象表现出来,如陶诗中最著名 的《饮酒》之五就是: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开头四句,说只要心境旷远,就不会受到世俗的干扰。下面说采菊东篱,不经意中 目遇南山(即庐山),在暮岚紫霭、归鸟返飞之中,感受到造物的奥秘,参透了人生的 真谛。尽管诗中明说“欲辩已忘言”,但如果联系陶渊明的其他作品来考察,他在本诗 中通过一系列意象所隐约暗示的人生真理还是可以探索的。南山的永恒、山气的美好、 飞鸟的自由,不正是体现了自然的伟大、圆满与充实,尤其是自在自足无外求的本质吗? 那么,人的短促的一生,除了归依自然、顺应自然,在自然的永恒、美好、自由中感受 到自己生命的意义外,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所以说,这首诗仍然是陶渊明的人生理想 的寄托,只是偏重有所不同。
当然,诗中的这种人生观说到底只是一种诗意的、哲理的 向往。因为人从根本上不可能摆脱在一定的对象中实现自我的追求,也不可能摆脱现实 利害的矛盾。但作为对人生的一种哲学思考,它是有价值的;作为诗歌的理蕴,它更带 来独特的效果。 归结起来,陶渊明的社会观和人生观都以“自然”为核心。他向往的社会是和平安 宁、自耕自食、无竞逐无虚伪、没有相互压迫和残害的社会;他追求的人生是淳朴真诚、 淡泊高远、任运委化、无身外之求的人生;他所喜爱的生活环境,也是恬静而充满自然 意趣的乡村。由于这些追求,使他的大多数田园诗呈现出冲淡平和、旷洁悠远的外貌, 此即前人所言“静穆”。但在这背后,却充满了对现实社会的憎恶与不安,对人生短促 深感无所寄托的焦虑。换言之,“静穆”是在“自然”哲学支配下构造出的美学境界, 而激起这种追求的内驱力恰恰是高度的焦灼不安。 陶诗中最集中的就是写田园生活的作品。其代表作除了前面提及的以外,还有《移 居》、《和郭主簿》、《咏贫士》、《杂诗》、《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等。
但是, 陶渊明并不是只有这种以冲淡平和为主要特征的作品,他也写过一些直接涉及现实政治, 或直接表现出内心的强烈情绪的诗篇。如《述酒》诗,虽然辞义隐晦,不易读懂,但其 内容关系到晋、宋更代的一些政治大事,当无疑问。又如《赠羊长史》,对刘裕于义熙 十三年北伐破长安之役,显得十分高兴。“圣贤留余迹,事事在中都。岂忘游心目,关 河不可逾。九域甫已一,逝将理舟舆。”体现了鲜明的民族感情。此外,《咏荆轲》和 《读山海经》中的几篇,对历史上和神话传说中一些虽然失败而始终不屈的英雄形象, 表示同情、仰慕和赞美,具有慷慨悲壮的风格。《咏荆轲》结末说:“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殁,千载有余情!”分明流露出诗人心中的激昂之情。 又如《读山海经》中的一篇: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晨讵可待! 精卫微禽,而有填海之志,刑天断首,犹反抗不止,都表现出不为命运屈服的伟大精神。最后二句,既是说精卫、刑天,也是说自己:虽有昔日的壮志雄心,却没有偿愿 的时机!这些诗的事实背景已无法加以确凿的证明,但至少可以说明,陶渊明在隐居中仍然渴望强烈的、有所作为的人生。鲁迅先生指出,陶诗不但有“静穆”、“悠然”的 一面,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主要是指这些作品而言。不过,应当看到两者也并不 是截然对立的。 从诗歌渊源关系来说,陶渊明有远承阮籍的一面。这主要表现在其诗多抒发内心深 处的情感,表现对人生的探索,使用哲学观照的方式,并多用组诗的形式。另一方面, 陶诗也显然受到玄言诗的重大影响。这不仅表现在他的诗中有许多玄学的语汇,其平淡的语言风格也同玄言诗一致,而且,更重要的是表现在对人与自然之关系的理解上。在阮籍诗中,大量地以自然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相对照,人在自然面前感受到强大的压迫; 而在东晋的玄言诗中,则转变为人对自然的体悟和追求;到陶渊明,又更明确地提出归 化自然的观念,人与自然统一和谐的意识成为构成陶诗独特意境的决定性因素。当然, 陶诗重视通过艺术形象而不是抽象语言来表现哲理,这同玄言诗的枯燥无味是根本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