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人的互推文字:《根》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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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黑尔是美国著名作家。

二十年前,当《根》风靡美国的时候,它是被列在“非小说类畅销书”中的。
  1977年4月,美国国家书籍奖金委员会把历史特等奖授予了《根》,以表彰这部“非
  虚构的历史作品”。但是它二十年来在全世界的流传表明,读者们通常并不是把
  《根》当作一般意义的历史来阅读,他们更多的是沉浸在对《根》所描述的家族命
  运的关切之中,为它深刻的主题、活生生的形象和丰富的情感所打动。《根》更应
  该是一部文学作品,是一部优秀的历史小说。虽然作者信誓旦旦地说他怎样在尘封
  的故纸堆中寻找历史的线索、书中的人物怎样是他的爷娘祖奶奶,这些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的历史真实性是融合在它的艺术价值之中的。

  因此《根》应该进入世界文学名著的行列。

  强调《根》是文学作品,并不意味我们贬低它的历史含量和认识价值,恰恰相
  反,形象大于思想,正是它的艺术再现,使读者们更深刻地认识了美国黑人乃至美
  国的一段历史。

  回顾美国文学,以最敏感的黑人问题为题材的作品已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类别,
  据说其中是《汤姆大伯的小屋》、《飘》和《根》影响最大,最有代表性。其实,
  前两部作品还不能和《根》相比,完全以黑人的生活为主要情节且以黑人为主人公
  的作品,《根》是有开创意义的。尤其它的独特的叙述方式,“从头道来”,从
  “根”挖起,以一代一代黑人的命运,以他们的苦难和追求,雄辩地展示了主题,
  赋予了《根》以史诗的光辉。

  《根》挖掘了一条美国黑人之根。这条根开始在1750年早春,西非冈比亚河上
  的嘉福村。这是作者所称由他上推七代的祖先降生之地,这条根也是所有美国黑人
  之根的代表和象征。请看康达·金特从出世到被白人奴贩即“土霸”掳掠去之前,
  那一段非洲部落的生活是多么淳朴和谐。那播种和丰收季节的歌舞与祈祷、篝火前
  的长老议事会、森林中的男子成年典礼……这一切都显示着他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是优雅自如的,是和谐的;而那晨雾荡漾的肯必·波隆河上,独木舟划破了平静的
  水面,惊醒了狒狒,惊散了野猪,林间百鸟鸣啭,河上苍鹭齐飞……这又是一个多
  么和谐的自然环境!人们常说应该以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如何来检测一
  个民族的文明程度,应该看到,康达·金特的民族决不是野蛮的。野蛮的是把他们
  当猎物掳掠去的白人“土霸”。这个后来成为美国黑人的家族的苦难史就是从康达
  ·金特被捕捉开始的,他们的非洲之根就从此处断了。

  曾有人批评《根》所描绘的非洲生活情景过于理想化和浪漫化了,不够真实。
  这样的指摘其实还是一个历史小说中“历史”和“小说”之间关系的老问题。《根》
  不是功能学派的社会人类学考察报告,它的细节应该服从它的主题和更深刻的历史
  真实。当第一代黑奴在遥远的异乡受尽凌辱又孤苦无告时,那只能在梦中相见的故
  土自然也就显得和天堂一样美好。作者所写的是一个民族的象征的历史,那非洲的
  根已被注入了深层的含义,是终极追求的代称。

  尽管已经有很多作品记录了美国黑人所遭受的苦难,但读一读《根》仍然会使
  我们的心为他们的苦难而震颤。从越洋运奴船上那些“土霸”们种种令人发指的暴
  行,到美国南方种植园里无穷无尽的苦役,黑人们是生活在血泪之中。读者不会忘
  记这样一个情节:在黑奴拍卖台上,一位黑人母亲当众摔死了自己亲生的婴儿,为
  的是“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休想再做到我孩子身上”。白人们对她做了什么?不
  必细说我们就可以想象这位母亲所蒙受的必然比死亡还要惨烈可怕,以致他不惜摧
  毁女儿刚刚获得的生命,免得她再经历母亲的苦难。然而《根》更突出了美国黑人
  精神上所受的虐待,那种失去了人的尊严而给心灵带来的痛苦。书中反复地指出: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是从哪儿来的;而“土霸”们最恶毒之处
  就是不让黑人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风俗,让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根”。因此,黑
  人们无法真正得到解放。用书中的话来说:“就是为白人工作一千年后,你还是黑
  奴。”没有了来历,没有了归属感,黑人们只能世世代代被卖来卖去,即使在废奴
  以后,也只能是茫然的漂泊者。“我漂泊,我旁徨,兰斯顿·休斯之语也正是代表
  了这种心态。《根》就是把这种归属感的寻求作为己任,在一个黑人家庭七代的历
  史中开辟艰苦的探访之路。

  经过十二年的探索,作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他把这一过程写在了小说
  的最后部分,增加了此书的纪实色彩。他通过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片言只语的非洲
  话,终于找到了冈比亚河畔祖先的村落,找到了他的黑奴第一代祖先康达·金特的
  来历。

  掘到这条“根”是很了不起的,也使全书的主题完成了自己的乐章。受此鼓舞,
  事实上七十年代末许多美国黑人也掀起了一股寻根热潮。但是,是不是找到了自己
  祖先的村落也就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尊严和价值了呢?恐怕不尽如此。美国的黑人问
  题是一个社会问题,而种族问题只是这个问题的标签。找到了种族意义上的根,并
  不等于找到了解决这个社会问题的根。割断黑人的民族传统,以蒙昧压制他们,并
  不是白人统治者肆虐的主要手段,至少不是唯一手段。即使到今天,即使在一些方
  面的境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改善,即使寻到了根,美国黑人要想获得真正的平等、
  自由与解放,他们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过那是《根》以外的事情了。

  其实《根》不仅挖掘了美国黑人之根,它也必然触及美国白人之根。

  美国是白人统治的国家,黑人是以奴隶的身份被强制送到美洲大陆的。因此白
  人是主人。书中就描写了几位不同的主人:买下康达的约翰主人冷酷残暴,他的哥
  哥华勒主人“富有同情心而仁慈”,买下济茜的李主人下流无耻,是十足的人渣,
  墨瑞主人又似乎分外开通。然而所有这些主人--“好”主人和坏主人,都有一个
  共同处,那就是一切必须按照白人的规则行事,黑人永远只能听任宰割,在主人面
  前只能说“是”。在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里,就白色主人整体而言,伪善和残暴只
  是对黑人交替使用的手段。对这一点,《根》揭露得很清楚。几个不同面目的白人
  主人其实都有这一根靠奴隶制度以自肥的根。

  美国的白人来自何处?他们不用探寻也知道,来自欧洲。到“新大陆”来寻发
  财梦的人,大多数是走投无路而背井离乡。他们当中冒险家、受迫害者、破产者和
  赌徒有的是。在美洲这块“充分自由”的土地上,他们的劣根性在对待有色人种时
  便不再受伦理道德乃至法律的约束而得以自由地表现。因为他们的意志就是法律,
  他们的欲望就是伦理。正如书中的黑人所说:“在他们成立一个新殖民地后,首先
  就盖一座法院,以通过更多的法律,然后再盖一间教堂来证明他们是基督徒。”鲁
  滨孙靠火枪和《圣经》征服了星期五,美国的白人征服者也是靠这两样役使他们的
  奴隶。当他们靠剥削黑人致富了,甚至当他们的孩子吃黑人奶妈的奶长大了,他们
  仍然没有忘记给黑人奴隶多加一条锁链。书中不止一次借鳄鱼和小男孩的故事叹道:
  这是一个思将仇报、弱肉强食的世界。白人对黑人是有太多的历史欠账,时至今日
  也没有真正解决的美国黑人问题就是蓄奴制和种族歧视的后果,也是美国的一条病
  根。

  美国常常以“最民主、最自由、最讲人权”自诩,而《根》正是向世人揭示了
  最没有民主、最没有自由、最没有人权的黑人家族的历史,它的社会认识意义与
  《美国的悲剧》、《愤怒的葡萄》等美国文学史上的名篇是一致的。

  《根》当然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在它问世之初就有颇多争议。但是经过了二
  十年时间的冲刷,它没有淹没在无数过眼即逝的畅销书中,说明它具有名著的生命
  力。也正因为此,它值得我们进一步指出它的不足之处。

  作者把主题建立在“寻到根就寻到一切”这一观念上,他希望黑人寻到根就寻
  到了尊严;白人寻到根就能了解和理解黑人;天下所有人都来寻根,就能相容相通。
  这只能是一个善良的愿望。我们尊重这个愿望,希望这个愿望能促进人类的和睦相
  处;但是从思想意义上说,与前人的作品相比,《根》的主题并没有本质的突破。
  所以书中的黑人们大多是在忍耐、顺从和对剧变的恐惧中度过一生。当他们得到自
  由,经营有成以后,自建的教堂、草地上野餐便成了他们莫大的快乐。

  《根》在艺术上的成功显而易见。它塑造的人物各有特色,即使身份相似,性
  格也决不雷同。最为人难忘的自然是康达·金特和鸡仔乔治。前者的刚强坚毅、后
  者的聪明善良和乖巧浮浪莫不跃然纸上。几个白人主人也描写得栩栩如生不落俗套。
  尤其是华勒主人,他有教养。仁慈、宽容,作为医生四处救死扶伤,可是一旦他觉
  得自己的规矩被侵犯就立刻变得冷酷残忍。这个白人形象很有代表性。

  作者是以写家史的心态来创作,因此这部作品没有小说传统的结构方式。它大
  体按照二百多年的时间顺序安排情节,详略得当,只是有关斗鸡的描写,虽然精彩
  但有些冲淡主题。它的叙事质朴自如,引人入胜。它以饱满的感情、丰富的想象力
  和优美细腻的笔触拨动读者的心弦,使我们读完这本书掩卷沉思之时,会想到更多
  的东西--关于“根”

1976年秋,美国出版了黑人作家亚历克斯·哈利所写的一部家史小说《根》。作者自称他经过十二年的考证研究,追溯到他的六代以上的祖先昆塔·肯特,一个从非洲西海岸被白人奴贩子掳到北美当奴隶的黑人,描述了他在非洲的自由人生活,他和他的子孙在美国奴隶制下的苦难历程,以及这个家族获得自由后的经历。这书一出版,就成为烩炙人口的畅销书。同时,它也引起了截然相反的评价,成为激烈争论的焦点。因此,关于《根》的问题,是一个带有高度社会意义和学术性质的事件,值得研究和探讨。

三本畅销书,一个老问题

《根》的主题,美国的黑人奴隶制问题,是美国历史上持续最久、争论最烈的一个论题。

从十七世纪初第一艘载着掳自非洲的黑人的运奴船驶抵北美洲海岸以来,迄今三百多年,黑人奴隶制和黑人受压迫的现象就一直是美国社会的严重问题。早在独立革命前,美国南部的种植园黑人奴隶制就是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内部一个逆世界历史潮流的社会经济制度。到十九世纪中期,这种制度已成为美国政治和社会发展的最大障碍。维护奴隶制的反动势力和反对奴隶制的进步势力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反复较量,无穷的舌战和笔战所未能解决的,最后由真刀真枪的流血战争解决了。1861—1865年一场空前酷烈的国内战争,结束了这种“有史以来最卑鄙、最无耻的奴役人类的形式”①。然而,奴隶制的阴魂却象一团不祥的乌云,从来没有从美国大陆的上空消散。有形的枷锁不存在了,无形的枷锁——对黑人的压迫和歧视——仍然沉重地压在美国黑人的头上,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一个耻辱”②。奴隶制是美国老大难的种族关系问题的历史根源。因此,虽然奴隶制已被废除一百多年之久,今天它仍具有现实意义,是人们所极为关注和不断探索的一个题目。

三百多年间,围绕着黑人奴隶制的争论而产生的政论和文学作品不可胜数。在美国文学史上,以奴隶制为题材的作品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类别。它们的观点和色彩尽管千差万别,但总的可以分为揭露、谴责奴隶制的和歌颂、辩护奴隶制的两大类。其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可以举出三本代表作:一本是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汤姆叔叔的小屋》,一本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飘》,第三本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这本《根》。这三本书,就其对各自时代的冲击来说,都是奇迹式的,它们不仅风糜了美国,而且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

虽然这三本书有着共同的题材,但它们的态度和观点却大相径庭。《汤姆叔叔的小屋》出现在美国内战前十年,它从基督教博爱思想和人道主义出发批判了奴隶制。虽然它的主旨并非倡导以革命方式消灭奴隶制,而是规劝奴隶主放下鞭子,但它以生动的艺术形象和强烈的爱憎剖露了奴隶制的野蛮残暴,对于北部的废奴运动起到了强有力的推动作用。无怪林肯开玩笑地恭维它的作者斯托夫人是“写了一本书、酿成了一场大战的小妇人”。奴隶制废除七十年后,出现了《飘》。这本名噪一时的小说从赤裸裸的反动奴隶主立场讴歌内战前南部生活,对被打倒的奴隶主寄以无限同情,成为美化奴隶制的所谓“木兰花与班卓琴流派”的顶峰与楷模,因而受到反动势力的喝采。四十年来,尽管有人不遗余力地加以哄抬,使之成为“一切时代的畅销小说”,但没有人否认,它是透过奴隶主的眼光来看奴隶制的,因而是地地道道的反动翻案文学的代表作。又过了四十年,《根》把《飘》翻过的案重新翻了过来,再次对奴隶制进行揭露控诉。这三本书所走过的“之”字形的道路,约略地勾划出了历史潮流的趋向。但历史不是简单的重复或循环。《根》的时代背景,比起前两本书来,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现象。它纵贯着几百年关于奴隶制的是非的争议,横联着黑人解放运动近期的发展和前景。因而,有关《根》的讨论,超出了一本书的范围,牵涉到许多社会、学术问题,是一个有待深入研究和实践检验的课题。下面仅从一个读者的角度谈一点粗浅的认识。

《根》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

在讨论《根》时,首先需要明确的一个前提是:《根》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是历史,还是小说?是一个单独的黑人家族的故事,还是美国奴隶制度史?这个问题本来是十分清楚的。但由于《根》的出版者和宣传者们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把这本分明是文学创作的书算作非小说的历史书籍,并且把它的意义抬高到代表全体美国黑人的经历,这就造成了概念上的混乱。现有的一些对《根》的批评,实际上是针对一本严谨的科学著作提出的。但《根》并非科学著作,它虽然部分地反映了黑人奴隶的苦难,却并不能概括二千多万美国黑人几百年经历的全貌和实质。如果从实际出发,承认《根》是小说,那就允许虚构和想象,而不必深究材料是否完全准确和立论是否绝对科学。如果承认《根》仅仅是一个单独的黑人家族的故事,那就允许有特殊性,而不必要求它具有代表全体美国黑人的典型性和普遍意义。《根》作为一本历史题材的小说,从一个黑人家族的遭遇和感受来反映奴隶制,站在被压迫者的立场上谴责和控诉压迫者和人压迫人的制度,把白人种族主义的历史观颠倒了过来。它不是通过抽象的概念,而是通过活生生的人的故事表现了被奴役者的痛苦和求解放的强烈愿望,批驳了那种广泛流传的把奴隶制描绘成田园牧歌的乐土,把奴隶表现为乐天知命、俯首帖耳的奴才的反动谰言,是有它的积极意义的。从这一点上说,《根》继承了《汤姆叔叔的小屋》的废奴文学传统,并有所创新,在美国文学史上应占一定的地位。但是,如果把这本书的意义拔高为全体美国黑人民族的历史,夸大哈利所探索的“根”的普遍意义,并且把它看成是解决美国黑人现实问题的正确出路,那就言过其实,反而起到相反的影响。

“根”在哪里?

贯穿着《根》全书的一个主题思想是: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是从哪儿来的,而奴隶制最大的罪恶,是不让黑人知道这一点。哈利说,“我们因缺乏归属感而觉得身为黑人是可耻的”,因此,黑人要获得真正的解放,就必须找到自己的“根”。

哈利经过十二年的苦心探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十八世纪非洲的村落和祖先昆塔·肯特。显然,他是把十八世纪非洲的生活理想化、浪漫化了。作为文学作品,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哈利的意图是要打破那种把非洲人诬蔑为半人半兽低等动物的“人猿泰山”式的捏造,而还其人的尊严和价值,他的出发点和大方向是正确的。作者热情地歌颂了他的祖先——非洲劳动人民,抒写了他们如何英勇顽强地同大自然搏斗,团结一致,爱护集体,尊重传统,珍惜自由,严格地教育训练年青一代等优良品质。他以丰富的想象力塑造了少年昆塔这个朴实而饱满的人物形象,刻画了他充满青春活力的个性,他对生活和自由的热爱和憧憬,给人以深刻印象。这是全书精华所在,堪称美国文学中独具一格的珍贵篇章。

但问题还要回到“根”这个主题思想上来。非洲是否就是美国黑人所梦寐以求的“根”?找到了这个“根”,美国黑人求解放的问题是否就迎刃而解?

固然,美国黑人和非洲有着渊远流长的血缘和传统的联系,他们无疑应该知道并且尊重自己的非洲起源。但非洲只是美国黑人人种学上的“根”,而不是社会学上的“根”。几个世纪在异国土地上受异族统治的历史,在美国社会的特定环境中共同的命运和斗争,已把美国黑人组合为一个新的民族,面对着不同于非洲环境下的新的问题。欧美有些研究者认为,黑人的处境之所以比一些欧、亚少数民族后裔更差,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民族传统和文化渊源,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但是,美国印第安人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民族传统,他们却从北美大陆的主人沦为频临绝种的民族,遭遇尤为悲惨。可见,割断民族传统,并不是统治阶级奴役被压迫民族的唯一的或主要的方式。美国黑人之横遭凌虐,不应归因于他们对自己的非洲起源缺乏知识和自豪感,而是由于美国奴隶制及其恶果——种族压迫和歧视,以及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阶级压迫这个双重负担。片面地强调非洲的心理上的“根”,会使人忽视美国的现实的“根”。

是积极反抗,还是消极反抗?

如果说昆塔在非洲的自由生活是《根》的序幕,那么他和后代在美国被奴役的经历就是戏的中心和主体。关于这个关键部分的关键性争论,是围绕着《根》是否真实地反映了奴隶制的反动本质和奴隶的反抗精神。

每个奴隶的后代回顾往昔,都有一部斑斑血泪的家史。《根》既是从一个家族的遭遇和感受来反映一个历史时代,自有它真实的方面。书中体贴入微地刻画了被夺去自由和人权、受人鱼肉宰割的人们的痛苦和愤怒,特别是奴隶制强行拆散黑人家庭造成骨肉分离的惨剧,是动人心魄的。昆塔和他的子孙从来不甘于被奴役的命运,渴望自由,这也表达了所有奴隶的情绪。但是,如果把哈利家族的故事看成整个奴隶制的缩影,那么这面镜子却不够全面,也不够真实。因为,它没有表现出美国种植园奴隶制最本质的方面——作为资本原始积累的手段和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组成部分的野蛮的剥削制度,只消七年就耗尽一个奴隶脂膏的极度残酷的血汗榨取。哈利的祖先不属于南部种植园中直接从事生产劳动的奴隶的主体——大田奴隶。他们是奴隶中地位较为特殊的人——园丁、车夫、厨娘、家仆、驯鸡手、铁匠等。由于他们脱离奴隶生产大军而从事非生产性个体劳动,以及同奴隶主朝夕相处的密切关系,他们往往享有某些优惠待遇,比起大田奴隶来受压迫的程度较浅,因而反抗性也较差,算不上是奴隶制这种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昆塔说:“白人干的最恶的事是不让黑人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让他成为完全的人。”既然这是奴隶制的主要罪孽,那么自然也就是奴隶反抗的主要目的和形式了。于是在书中,主要的反抗表现为:每一代人把家族的非洲起源的知识传给下一代,让他们不要忘本。然而这只能说是反抗的一种思想准备,还不是反抗的行动。事实上,一部奴隶制度史,满载着奴隶的无数次反抗,从最高形式的有组织的密谋起义(共二百多次),到逃亡、怠工、破坏工具财物等等。正是这些反抗,动摇了奴隶制的根基。《根》没有直接反映这些积极的反抗。书中虽然间接地提到海地奴隶起义以及震撼南部的几次大起义,但哈利的家族对待这些起义的态度或是消极的旁观,或是不以为然,唯恐起义引起的主奴关系的紧张化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历史上的奴隶逃亡,无论是通过“地下铁路”的有组织的逃亡或个别的逃亡,都是卓有成效的大宗的反抗形式。但哈利的六代祖先中,除来自非洲的昆塔试图逃跑而失败外,以后几代根本没有动过念头。第二代的吉西对抗主人的凌辱的唯一行动,只是告诫儿子不要对白人父亲抱幻想。第三代鸡公乔治则进而同主人兼父亲亲密合作。书中用了大量篇幅描写斗鸡的情节,虽然文笔生动而引人入胜,但观点上却带有浓厚的阶级调和论色彩。它抹杀了主奴之间的阶级矛盾和种族矛盾,把读者的兴趣吸引到斗鸡场上的胜负上面,那里,乔治和李老爷利害相关休戚与共,而乔治一家自由的命运则仿佛系于一只鸡身上。第四代铁匠汤姆来到了内战年代。这在历史上是南部黑人空前活跃的时期。奴隶们大批逃离种植园(共计五十万人),跑到联邦军中参加战斗,或在南部同盟军后方打游击搞破坏,有效地配合了联邦军的作战,为联邦的胜利和自身的解放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这些事实在《根》里也没有得到反映。当广大黑奴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斗争时,汤姆却在附首帖耳地替同盟军钉马掌,全家一心一意为赎买自由而拚命攒钱,直到林肯的一纸命令解放了他们。《根》所宣扬的这种以“沉默的尊严”对抗压迫的精神,只能算是消极的反抗。

写内战后经历的结尾部分,比起前面来,更有江河日下之势。内战结束后至今一百多年来,美国黑人广大群众饱受残害和欺压的苦况和他们不屈不挠的斗争,是举世皆知的事实,他们的积忿,爆发为六十年代震动世界的黑人抗暴运动。象哈利的家族那样买地发家、上升为中产阶级白领阶层的人,只是少数例外的幸运者。他们所走过的道路不能代表广大黑人走过的道路,更不足以指明黑人解放的出路和方向。

《根》的时代意义

《根》动笔于六十年代,完成于七十年代。六十年代是美国黑人解放运动惊雷乍起的十年,黑人长期受迫害受歧视的苦况,通过他们自己的斗争,引起了全世界的重视和义愤。毛泽东同志在1963年和1968年两次发表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正义斗争的声明,表达了中国人民声援的强烈呼声。黑人的抗暴斗争和其他斗争,取得了不可忽视的成果,但并没有获得完全的平等和解放。他们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各个领域仍然处于受压制受排挤的不平等地位。在意识形态领域,反动种族主义势力仍不甘退场,千方百计为奴隶制翻案,为继续欺压黑人制造理论根据。1975—1976年,为纪念《飘》出版四十周年重印了该书的豪华版,同时重映同名影片,大作宣传,无异是对黑人运动的示威。1975年,出版了一本名叫《时光与十字架》的伪科学著作。该书企图利用电子计算机的运算来证明奴隶制是一个“高度合理和有效”的制度,说它使南部经济高度发展并使全体南部人(白人和黑人)都享有很高生活水平,公然颠倒黑白,为奴隶制叫好。相形之下,《根》揭露和谴责奴隶制,给予这些反动叫嚣一个反击,在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中是能够起到一定积极作用的。但是,如果象有些人所宣扬的那样,认为《根》把黑人解放运动引向了一个更高的水平,那么这种估计却未必恰当。考虑到六十年代黑人运动已经达到的水平,考虑到黑人在有组织的抗暴斗争中所表现的阶级觉悟和民族觉醒的程度,《根》所宣扬的非暴力主义和以家族为核心的个人奋斗道路,与时代的前进潮流相比,不能不说是一个后退。哈利从写马尔科姆·艾克斯的传记,到写《根》,也似乎是一个后退。

《根》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原因何在?这似乎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

在六十年代急风暴雨的黑人解放运动期间,黑人问题一度成为美国国内政治生活的中心。此后,黑人的政治和社会地位有所上升。近年来,黑人更多地参与政治和文化生活,研究黑人,写黑人,表现黑人,成为一种时尚。黑人的历史也成为重新估价的对象。广大黑人关心自己的过去,要求把反动派颠倒了的历史再颠倒过来,还黑人历史的本来面目,其他民族人民也要求获得这方面的更真实的知识。象《根》这样一本以黑人为主人公的历史小说,对奴隶制的反动性有所揭露,并具有一定的艺术特色和感染力,自然会引起广泛的重视。

然而,《根》作为一部历史小说虽有一定的价值,但和围绕着它所造成的宣传上的效果相比,则是不相符的。在这种明显的不相称的现象后面,必定存在着某种深一层的社会原因。据分析,由于黑人要求平等解放已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赤裸裸的白人种族主义越来越不行时,意识形态领域的某些不希望运动走向革命化道路的当权者,也不得不顺应潮流,力图把黑人问题引向带有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或改良主义色彩的轨道。这种分析不无道理。1978年2月话剧《保罗·罗伯逊》的上演就是一个例子。享有世界声誉的黑人歌唱家保罗·罗伯逊,在五十年代时由于他的共产主义信仰而遭到美国反动派的严酷迫害,流亡国外。然而在他逝世以后,美国资产阶级戏剧中心百老汇却演出了歌颂他的一生的话剧。该剧抽掉了罗伯逊的革命者的灵魂,宣扬他作为足球明星、法学家、歌唱家、演员而功成名就的道路,避而不谈罗伯逊自己不断强调的一点:他首先是一个革命家,然后才是艺术家,他把自己的一切成就服务于黑人同胞的解放事业。这种给黑人问题涂上一层温和色彩的倾向,近年来蔚然成风。《根》之所以受到如此的重视和大规模的宣传,是否也是这种潮流的一个表现?这表明,和穷凶极恶地迫害黑人的年代相比,风向是在转,但转向何方,仍然值得研究。无论如何,这种现象本身也说明黑人通过自己的斗争获得了重要的进展,社会前进的潮流是不可阻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