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爪莲为什么不开花?:二心集的主要内容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杭州交通信息网 时间:2024/04/30 03:38:08

作 者: 鲁迅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1980-03-01
  ISBN: 702001577
  蔚蓝编号: 279807
  市场价: ¥10.5
  蔚蓝价: ¥9.3 (1星) ¥9.1 (2-3星)
  ¥8.9 (4-5星)

  >目录

  一九三零年

  “硬译”与“文学的阶段性”

  习惯与改革

  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

  张资平氏的“小说学”

  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

  我们要批评家

  “好政府主义”

  “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

  《进化和退化》小引

  《艺术论》译本序

  做古文和做好人的秘诀
  一九三一年

  关于《唐三藏取经诗话》的版本

  柔石小传

  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

  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的现状

  上海文艺之一瞥

  一八艺社习作展览小引

  答文艺新闻社问

  “民族主义文学”的任务和运命

  沉滓的泛起

  以脚报国

  唐朝的钉梢

  《夏娃日记》小引

  新的“女将”

  宣传与做戏

  知难行难

  几条“顺”的翻译

  风马牛

  再来一条“顺”的翻译

  中华民国的新“堂·吉诃德”们

  《野草》英文译本序

  “智识劳动者”万岁

  “友邦惊诧”论

  答中学生杂志社问

  答北斗尽可能志社问

  关于小说题材的通信

  关于翻译的通信

  现代电影与有产阶级

  《二心集》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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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政府主义”

  ·鲁迅·

  梁实秋先生这回在《新月》的“零星”上,也赞成“不满于现状”了,但他以为“现在有智识的
  人〔尤其是夙来有‘前驱者’‘权威’‘先进’的徽号的人〕,他们的责任不仅仅是冷讥热嘲地发表
  一点‘不满于现状’的杂感而已,他们应该更进一步的诚诚恳恳地去求一个积极医治‘现状’的药方”。

  为什么呢?因为有病就须下药,“三民主义是一副药,——梁先生说,——共产主义也是一副药,
  国家主义也是一副药,无政府主义也是一副药,好政府主义也是一副药”,现在你“把所有的药方都
  褒贬得一文不值,都挖苦得不留余地,……这可是什么心理呢?”

  这种心理,实在是应该责难的。但在实际上,我却还未曾见过这样的杂感,譬如说,同一作者,
  而以为三民主义者是违背了英美的自由,共产主义者又收受了俄国的卢布,国家主义太狭,无政府主
  义又太空,……。所以梁先生的“零星”,是将他所见的杂感的罪状夸大了。

  其实是,指摘一种主义的理由的缺点,或因此而生的弊病,虽是并非某一种主义者,原也无所不
  可的。有如被压榨得痛了,就要叫喊,原不必在想出更好的主义之前,就定要咬住牙关。但自然,能
  有更好的主张,便更成一个样子。

  不过我以为梁先生所谦逊地放在末尾的“好政府主义”,却还得更谦逊地放在例外的,因为自三
  民主义以至无政府主义,无论它性质的寒温如何,所开的究竟还是药名,如石膏,肉桂之类,——至
  于服后的利弊,那是另一个问题。独有“好政府主义”这“一副药”,他在药方上所开的却不是药名,
  而是“好药材”三个大字,以及一些唠唠叨叨的名医架子的“主张”。不错,谁也不能说医病应该用
  坏药材,但这张药方,是不必医生才配摇头,谁也会将他“褒贬得一文不值”〔“褒”是“称赞”之
  意,用在这里,不但“不通”,也证明了不识“褒”字,但这是梁先生的原文,所以姑仍其旧〕的。

  倘这医生羞恼成怒,喝道“你嘲笑我的好药料主义,就开出你的药方来!”那就更是大可笑的
  “现状”之一,即使不根据什么主义,也会生出杂感来的。杂感之无穷无尽,正因为这样的“现状”
  太多的缘故。

  一九三零,四,十七。

  选自《二心集》〕
  打字:方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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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

  ·鲁迅·

  一

  听说《新月》月刊团体里的人们在说,现在销路好起来了。这大概是真的,以我似的交际极少的
  人,也在两个年青朋友的手里见过第二卷第六、七号的合本。顺便一翻,是争“言论自由”的文字和
  小说居多。近尾巴处,则有梁实秋先生的一篇《论鲁迅先生的“硬译”》,以为“近于死译”。而
  “死译之风也断不可长”,就引了我的三段译文,以及在《文艺与批评》的后记里所说:“但因为译
  者的能力不够,和中国文本来的缺点,译完一看,晦涩,甚而至于难解之处也真多;倘将仂句拆下来
  呢,又失了原来的语气,在我,是除了还是这样的硬译之外,只有束手这一条路了,所余的惟一的希
  望,只在读者还肯硬着头皮看下去而已”这些话,细心地在字旁加上圆圈,还在“硬译”两字旁边加
  上套圈,于是“严正”地下了“批评”道:“我们‘硬着头皮看下去’了,但是无所得。‘硬译’和
  ‘死译’有什么分别呢?”

  新月社的声明中,虽说并无什么组织,在论文里,也似乎痛恶无产阶级式的“组织”、“集团”
  这些话,但其实是有组织的,至少,关于政治的论文,这一本里都互相“照应”;关于文艺,则这一
  篇是登在上面的同一批评家所作的《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的余波。在那一篇里有一段说“……但
  是不幸得很,没有一本这类的书能被我看懂。……最使我感得困难的是文字,……简直读起来比天书
  还难。……现在还没有一个中国人,用中国人所能看得懂的文字,写一篇文章告诉我们无产文学的理
  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字旁也有圈圈,怕排印麻烦,恕不照画了。总之,梁先生自认是一切中国人
  的代表,这些书既为自己所不懂,也就是为一切中国人所不懂,应该在中国断绝其生命,于是出示曰
  “此风断不可长”云。

  别的“天书”译著者的意见我不能代表,从我个人来看,则事情是不会这样简单的。第一,梁先
  生自以为“硬着头皮看下去”了,但究竟硬了没有,是否能够,还是一个问题。以硬自居了,而实则
  其软如棉,正是新月社的一种特色。第二,梁先生虽自来代表一切中国人了,但究竟是否全国中的最
  优秀者,也是一个问题。这问题从《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这篇文章里,便可以解释。Proletary这
  字不必译音,大可译义,是有理可说的。但这位批评家却道:“其实翻翻字典,这个字的涵义并不见
  得体面,据《韦白斯特大字典》,Proletary的意思是:A citizen of the lowest class who served
  the state not with property, but only by having children。……普罗列塔利亚是国家里只会生
  孩子的阶级!〔至少在罗马时代是如此〕”其实正无须来争这“体面”,大约略有常识者,总不至于
  以现在为罗马时代,将现在的无产者都看作罗马人的。这正如将Chemie译作“舍密学”,读者必不和
  埃及的“炼金术”混同,对于“梁”先生所作的文章,也决不会去考查语源,误解为“独木小桥”竟
  会动笔一样。连“翻翻字典”〔《韦白斯特大字典》!〕也还是“无所得”,一切中国人未必全是如
  此的罢。

  二

  但于我最觉得有兴味的,是上节所引的梁先生的文字里,有两处都用着一个“我们”,颇有些
  “多数”和“集团”气味了。自然,作者虽然单独执笔,气类则决不只一人,用“我们”来说话,是
  不错的,也令人看起来较有力量,又不至于一人双肩负责。然而,当“思想不能统一”时,“言论应
  该自由”时,正如梁先生的批评资本制度一般,也有一种“弊病”。就是,既有“我们”便有我们以
  外的“他们”,于是新月社的“我们”虽以为我的“死译之风断不可长”了,却另有读了并不“无所
  得”的读者存在,而我的“硬译”,就还在“他们”之间生存,和“死译”还有一些区别。

  我也就是新月社的“他们”之一,因为我的译作和梁先生所需的条件,是全都不一样的。

  那一篇《论硬译》的开头论误译胜于死译说:“一部书断不会完全曲译……部分的曲译即使是错
  误,究竟也还给你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也许真是害人无穷的,而你读的时候究竟还落个爽快。”末两
  句大可以加上夹圈,但我却从来不干这样的勾当。我的译作,本不在博读者的“爽快”,却往往给以
  不舒服,甚而至于使人气闷,憎恶,愤恨。读了会“落个爽快”的东西,自有新月社的人们的译著在:
  徐志摩先生的诗,沈从文凌叔华先生的小说,陈西滢〔即陈源〕先生的闲话,梁实秋先生的批评,潘
  光旦先生的优生学,还有白璧德先生的人文主义。

  所以,梁先生后文说:“这样的书,就如同看地图一般,要伸着手指来寻找句法的线索位置”这
  些话,在我也就觉得是废话,虽说犹如不说了。是的,由我说来,要看“这样的书”就如同看地图一
  样,要伸着手指来找寻“句法的线索位置”的。看地图虽然没有看“杨妃出浴图”或“岁寒三友图”
  那么“爽快”,甚而至于还须伸着手指〔其实这恐怕梁先生自己如此罢了,看惯地图的人,是只用眼
  睛就可以的〕,但地图并不是死图;所以“硬译”即使有同一之劳,照例子也就和“死译”有了些“什
  么区别”。识得ABCD者自以为新学家,仍旧和化学方程式无关,会打算盘的自以为数学家,看起
  笔算的演草来还是无所得。现在的世间,原不是一为学者,便与一切事都会有缘的。

  然而梁先生有实例在,举了我三段的译文,虽然明知道“也许因为没有上下文的缘故,意思不能
  十分明了”。在《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这篇文章中,也用了类似手段,举出两首译诗来,总评道:
  “也许伟大的无产文学还没有出现,那么我愿意等着,等着,等着。”这些方法,诚然是很“爽快”的,
  但我可以就在这一本《新月》月刊里的创作——是创作呀!——《搬家》第八页上,举出一段文字
  来——

  “小鸡有耳朵没有?”

  “我没看见过小鸡长耳朵的。”

  “它怎样听见我叫它呢?”她想到前天四婆告诉她的耳朵是
  管听东西,眼是管看东西的。

  “这个蛋是白鸡黑鸡?”枝儿见四婆没答她,站起来摸着蛋
  子又问。

  “现在看不出来,等孵出小鸡才知道。”

  “婉儿姊说小鸡会变大鸡,这些小鸡也会变大鸡么?”

  “好好的喂它就会长大了,象这个鸡买来时还没有这么大吧
  ?”

  也够了,“文字”是懂得的,也无须伸出手指来寻线索,但我不“等着”了,以为就这一段看,是既
  不“爽快”,而且和不创作是很少区别的。

  临末,梁先生还有一个诘问:“中国文和外国文是不同的,……翻译之难即在于这个地方。假如
  两种文中的文法句法词法完全一样,那么翻译还成为一件工作吗?……我们不妨把句法变换一下,以
  使读者能懂为第一要义,因为‘硬着头皮’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并且‘硬译’也不见得能保存‘原来
  精悍的语气’。假如‘硬译’而还能保存‘原来的精悍的语气’,那真是一件奇迹,还能说中国文是
  有‘缺点’吗?”我倒不见得如此之愚,要寻求和中国文相同的外国文,或者希望“两种文中的文法
  句法词法完全一样”。我但以为文法繁复的国语,较易于翻译外国文,语系相近的,也较易于翻译,
  而且也是一种工作。荷兰翻德国,俄国翻波兰,能说这和并不工作没有什么区别么?日本语和欧美很
  “不同”,但他们逐渐添加了新句法,比起古文来,更宜于翻译而不失原来的精悍的语气,开初自然
  是须“找寻句法的线索位置”,很给了一些人不“愉快”的,但经找寻和习惯,现在已经同化,成为
  己有了。中国的文法,比日本的古文还要不完备,然而也曾有些变迁,例如《史》《汉》不同于《书经》
  ,现在的白话文又不同于《史》《汉》;有添造,例如唐译佛经,元译上谕,当时很有些“文法句法
  词法”是生造的,一经习用,便不必伸出手指,就懂得了。现在又来了“外国文”,许多句子,即也
  须新造,——说得坏点,就是硬造。据我的经验,这样译来,教之化为几句,更能保存原来的精悍的
  语气,但因为有待于新造,所以原先的中国文是有缺点的。有什么“奇迹”,干什么“吗”呢?但有
  待于“伸出手指”,“硬着头皮”,于有些人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不过我是本不想将“爽快”
  或“愉快”来献给那些诸公的,只要还有若干的读者能够有所得,梁实秋先生“们”的苦乐以及无所
  得,实在“于我如浮云”。

  但梁先生又有本不必求助于无产文学理论,而仍然很不了了的地方,例如他说:“鲁迅先生前些
  年翻译的文学,例如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还不是令人看不懂的东西,但是最近翻译的书似乎
  改变风格了。”只要有些常识的人就知道:“中国文和外国文是不同的”,但同是一个外国文,因为
  作者各人的做法,而“风格”和“句法的线索位置”也可以很不同。句子可繁可简,名词可常可专,
  决不会一种外国文,易解的程度就都一式。我的译《苦闷的象征》,也和现在一样,是按板规逐句,
  甚而至于逐字译的,然而梁实秋先生居然以为还能看懂者,乃是原文原是易解的缘故,也因为梁实秋
  先生是中国新的批评家了的缘故,也因为其中硬造的句法,是比较地看惯了的缘故。若在三家村里,
  专读《古文观止》的学者们,看起来又何尝不比“天书”还难呢?

  三

  但是,这回的“比天书还难”的无产文学理论的译本们,却给了梁先生不小的影响。看不懂了,
  会有影响,虽然好象滑稽,然而是真的,这位批评家在《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里说:“我现在批
  评所谓无产文学理论,也只能根据我所能了解的一点材料而已。”这就是说:因此而对于这理论的知
  识,极不完全了。

  但对于这罪过,我们〔包括一切“天书”译者在内,故曰“们”〕也只能负一部分的责任,一部
  分是要作者自己的胡涂或懒惰来负的。“什么卢那卡尔斯基,蒲力汗诺夫”的书我不知道,若夫“婆
  格达诺夫之类”的三篇论文和托罗兹基的半部《文学与革命》,则确有英文译本的了。英国没有“鲁
  迅先生”,译文定该非常易解。梁先生对于伟大的无产文学的产生,曾经显示其“等着,等着,等着”
  的耐心和勇气,这回对于理论,何不也等一下子,寻来看了再说呢。不知其有而不求曰胡涂,知其有
  而不求曰懒惰,如果单是默坐,这样也许是“爽快”的。然而开起口来,却很容易咽进冷气去了。

  例如就是那篇《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的高文,结论是并无阶级性。要抹杀阶级性,我以为最
  干净的是吴稚晖先生的“什么马克思牛克斯”以及什么先生的“世界上并没有阶级这东西”的学说。
  那么,就万喙息响,天下太平。但梁先生却中了一些“什么马克思”毒了,先承认了现在许多地方是
  资产制度,在这制度之下则有无产者。不过这“无产者本来并没有阶级的自觉。是几个过于富有同情
  心而又态度偏激的领袖把这个阶级观念传授了给他们”,要促起他们的联合,激发他们争斗的欲念。
  不错,但我以为传授者应该并非由于同情,却因了改造世界的思想。况且“本无其物”的东西,是无
  从自觉,无从激发的,会自觉,能激发,足见那是原有的东西。原有的东西,就遮掩不久,即如格里
  莱阿说地体运动,达尔文说生物进化,当初何尝不或者几被宗教家烧死,或者大受保守者攻击呢,然
  而现在人们对于两说,并不为奇者,就因为地体终于在运动,生物确也在进化的缘故。承认其有而掩
  饰为无,非有绝技是不行的。

  但梁先生自有消除斗争的办法,以为如卢梭所说:“资产是文明的基础”,“所以攻击资产制度,
  即是反抗文明”,“一个无产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只消辛辛苦苦诚诚实实的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
  以得到相当的资产。这才是正当的生活斗争的手段。”我想,卢梭去今虽已百五十年,但当不至于以
  为过去未来的文明,都以资产为基础。〔但倘说以经济关系为基础,那自然是对的。〕希腊印度,都
  有文明,而繁盛时俱非在资产社会,他大概是知道的;倘不知道,那也是他的错误。至于无产者应该
  “辛辛苦苦”爬上有产阶级去的“正当”的方法,则是中国有钱的老太爷高兴时候,教导穷工人的古
  训,在实际上,现今正在“辛辛苦苦诚诚实实”想爬上一级去的“无产者”也还多。然而这是还没有
  人“把这个阶级观念传授了给他们”的时候。一经传授,他们可就不肯一个一个的来爬了,诚如梁先
  生所说,“他们是一个阶级了,他们要有组织了,他们是一个集团了,于是他们便不循常轨的一跃而
  夺取政权财权,一跃而为统治阶级。”但可还有想“辛辛苦苦诚诚实实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
  相当的资产”的“无产者”呢?自然还有的。然而他要算是“尚未发财的有产者”了。梁先生的忠告,
  将为无产者所呕吐了,将只好和老太爷去互相赞赏而已了。

  那么,此后如何呢?梁先生以为是不足虑的。因为“这种革命的现象不能是长久的,经过自然进
  化之后,优胜劣败的定律又要证明了,还是聪明才力过人的人占优越的地位,无产者仍是无产者”。
  但无产阶级大概也知道“反文明的势力早晚要被文明的势力所征服”,所以“要建立所谓‘无产阶级
  文化’,……这里面包括文艺学术”。

  自此以后,这才入了文艺批评的本题。

  四

  梁先生首先以为无产者文学理论的错误,是“在把阶级的束缚加在文学上面”,因为一个资本家
  和一个劳动者,有不同的地方,但还有相同的地方,“他们的人性〔这两字原有套圈〕并没有两样”,
  例如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恋爱〔但所“说的是恋爱的本身,不是恋爱的方式”〕,“文学就是表现这
  最基本的人性的艺术”。这些话是矛盾而空虚的。既然文明以资产为基础,穷人以竭力爬上去为“有
  出息”,那么,爬上是人生的真谛,富翁乃人类的至尊,文学也只要表现资产阶级就够了,又何必如
  此“富于同情心”,一并包括“劣败”的无产者?况且“人性”的“本身”,又怎样表现的呢?譬如
  原质或杂质的化学底性质,有化合力,物理学底性质有硬度,要显示这力和度数,是须用两种物质来
  表现的,倘说要不用物质而显示化合力和硬度的单单“本身”,无此妙法;但一用物质,这现象即又
  因物质而不同。文学不借人,也无以表示“性”,一用人,而且还在阶级社会里,即断不能免掉所属
  的阶级性,无需加以“束缚”,实乃出于必然。自然,“喜怒哀乐,人之情也”,然而穷人决无开交
  易所折本的懊恼,煤油大王那会知道北京捡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
  象阔人的老太爷一样,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汽笛呀!”“列宁呀!”固然并不就是无
  产文学,然而“一切东西呀!”“一切人呀!”“可喜的事来了,人喜了!”也不是表现“人性”的
  “本身”的文学。倘以表现最普通的人性的文学为至高,则表现最普通的动物性——营养,呼吸,运
  动,生殖——的文学,或者除去“运动”,表现生物性的文学,必当更在其上。倘说,因为我们是人,
  所以以表现人性为限,那么,无产者就因为是无产阶级,所以要做无产文学。

  其次,梁先生说作者的阶级,和作品无关。托尔斯泰出身贵族,而同情于贫民,然而并不主张阶
  级斗争;马克思并非无产阶级中的人物;终身穷苦的约翰逊博士,志行吐属,过于贵族。所以估量文
  学,当看作品本身,不能连累到作者的阶级和身分。这些例子,也全不足以证明文学的无阶级性的。
  托尔斯泰正因为出身贵族,旧性荡涤不尽,所以只同情于贫民而不主张阶级斗争。马克思原先诚非无
  产阶级的任务,但也并无文学作品,我们不能悬拟他如果动笔,所表现的一定是不用方式的恋爱本身。
  至于约翰逊博士终身穷苦,而志行吐属,过于王侯者,我却实在不明白那缘故。因为我不知道英国文
  学和他的传记。也许,他原想“辛辛苦苦诚诚实实的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当的资产”,然
  后再爬上贵族阶级去,不料终于“劣败”,连相当的资产也积不起来,所以只落得摆空架子,“爽快”
  了罢。

  其次,梁先生说,“好的作品永远是少数人的专利品,大多数永远是蠢的,永远是和文学无缘”,
  但鉴赏力之有无却和阶级无干,因为“鉴赏力也是天生的一种福气”,就是,虽在无产阶级里,也会
  有这“天生的一种福气”的人。由我推论起来,则只要有这一种“福气”的人,虽穷得不能受教育,
  至于一字不识,也可以鉴赏《新月》月刊,来作“人性”和文艺“本身”原无阶级性的证据。但梁先
  生也知道天生这一种福气的无产者一定不多,所以另定一种东西〔文艺?〕来给他们看,“例如什么
  通俗的戏剧,电影,通俗小说之类”,因为“一般劳工劳农需要娱乐,也许需要少量的艺术的娱乐”
  的缘故。这样看来,好象文学确因阶级而不同了,但这是因鉴赏力之高低而定的,这种力量的修养和
  经济无关,乃是上帝之所赐——“福气”。所以文学家要自由创造,既不该为皇室贵族所雇用,也不
  该受无产阶级所威胁,去做讴功颂德的文章。这是不错的,但在我们所见的无产文学理论中,也并未
  见过有谁说或一阶级的文学家,不该受皇室贵族的雇用,却该受无产阶级的威胁,去做讴功颂德的文
  章,不过说,文学有阶级性,在阶级社会中,文学家虽自以为“自由”,自以为超了阶级,而无意识
  底地,也终受本阶级的阶级意识所支配,那些创作,并非别阶级的文化罢了。例如梁先生的这篇文章,
  原意是在取消文学上的阶级性,张扬真理的。但以资产为文明的祖宗,指穷人为劣败的渣滓,只要一
  瞥,就知道是资产家的斗争的“武器”,——不,“文章”了。无产文学理论家以主张“全人类”
  “超阶级”的文学理论为帮助有产阶级的东西,这里就给了一个极分明的例证。至于成仿吾先生似的
  “他们一定胜利的,所以我们去知道安慰他们去”,说出“去了”之后,便来“打发”自己们以外的
  “他们”那样的无产文学家,那不消说,是也和梁先生一样地对于无产文学的理论,未免有“以意为
  之”的错误的。

  又其次,梁先生最痛恨的是无产文学理论家以文艺为斗争的武器,就是当作宣传品。他“不反对
  任何人利用文学来达到另外的目的”,但“不能承认宣传式的文字便是文学”。我以为这是自扰之谈。
  据我所看过的那些理论,都不过说凡文艺必有所宣传,并没有谁主张只要宣传式的文字便是文学。诚
  然,前年以来,中国确有许多诗歌小说,填进口号和标语去,自以为就是无产文学。但那是因为内容
  和形式,都没有无产气,不用口号和标语,便无从表示其“新兴”的缘故,实际上并非无产文学。今
  年,有名的“无产文学底批评家”钱杏村先生在《拓荒者》上还在引卢那卡尔斯基的话,以为他推重
  大众能解的文学,足见口号标语之未可厚非,来给那些“革命文学”辩护。但我觉得那也和梁实秋先
  生一样,是有意的或无意的曲解。卢那卡尔斯基所谓大众能解的东西,当是指托尔斯泰做了分给农民
  的小本子那样的文体,工农一看便会了然的语法,歌调,诙谐,只要看台明·培特尼〔Demian Bednii〕
  曾因诗歌得到赤旗章,而他的诗中并不用标语和口号,便可明白了。

  最后,梁先生要看货色。这不错,是最切实的办法;但抄两首译诗算是在示众,是不对的。
  《新月》上就曾有《论翻译之难》,何况所译的文是诗。就我所见的而论,卢那卡尔斯基《被解放的
  堂·吉诃德》,法兑耶夫的《溃灭》,格拉特柯夫的《水门汀》,在中国这十一年中,就并无可以和
  这些相比的作品。这是指“新月社”一流的蒙资产文明的余荫,而且衷心在拥护它的作家而言。于号
  称无产作家的作品中,我也举不出相当的成绩。但钱杏村先生也曾辩护,说新兴阶级,于文学的本领
  当然幼稚而单纯,向他们立刻要求好作品,是“布尔乔亚”的恶意。这话为农工而说,是极不错的。
  这样的无理要求,恰如使他们冻饿了好久,倒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富翁那么肥胖一样。但中国的作者,
  现在却实在并无刚刚放下锄斧柄子的人,大多数都是进过学校的智识者,有些还是早已有名的文人,
  莫非克服了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意识之后,就连先前的文学本领也随着消失了 么?不会的。俄国的老作
  家亚历舍·托尔斯泰和威垒赛耶夫,普理希文,至今都还有好作品。中国的有口号而无随同的实证者,
  我想,那病根并不在“以文艺为阶级斗争的武器”,而在“借阶级斗争为文艺的武器”,在“无产者
  文学”这旗帜之下,聚集了不少的忽翻筋斗的人,试看去年的新书广告,几乎没有一本不是革命文学,
  批评家又但将辩护当作“清算”,就是,请文学坐在“阶级斗争”的掩护之下,于是文学自己倒不必
  着力,因而于文学和斗争两方面都少关系了。

  但中国目前的一时现象,当然毫不足作无产文学之新兴的反证的。梁先生也知道,所以他临末让
  步说:“假如无产阶级革命家一定要把他的宣传文学唤做无产文学,那总算是一种新兴的文学,总算
  是文学国土里的新收获,用不着高呼打倒资产的文学来争夺文学的领域,因为文学的领域太大了,新
  的东西总有它的位置的。”但这好象“中日亲善,同存共荣”之说,从羽毛未丰的无产者看来,是一
  种欺骗。愿意这样的“无产文

这是鲁迅的散文诗集。 散文诗,这是一章的内容是非常分散。

这是鲁迅的散文诗集。 散文诗,这是一章的内容是非常分散。